诸世之子[快穿](148)
“你为了你的未来,牺牲了我。现在居然又为了我,牺牲了你的未来?”沈白闭着眼怠倦地说。
你反抗一下不行吗?那可是你付出了一切的未来!
温泽沉默了一会。
片刻之后,他思索着,慢慢说:“这两个其实我都不想要。”
“我还是个孩子,温泽。”沈白努力地将话从胸膛中掏出来,他没管温泽说的是什么狗屁话,“我的意思是,我其实很不理智。”
所以你说点什么,我保住你,我们的事情之后再好好谈,你上哪去、你怎么样,是我要做出的决定。
温泽却点了点头,甚至笑了一下:“对。”
否则沈白不会现在坐在这里与他“谈判”,而会在一见面的瞬间挥剑斩下他的脑袋。
掌权者从不认为让过错者认识到过错并为此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是必须的。
只要过错者为他的错过付出代价,一切形式都可以省略。
当在酒馆门口看见沈白的那个瞬间,温泽已经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在那里了。
结果沈白没有动手。
那一刻,温泽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还能找出一丝理智轻声斥责他:你怎么能容忍别人对你这么大的冒犯呢?
……你怎么还是一个小孩子呀,沈白,你快点长大好吗?
……倘若你是这种性格,你是怎么在军团中艰难的活着啊?
他知道沈白想要他说什么。
但是温泽不知道怎么面对沈白。
沈白又想哭了:“你为什么对我那么不好,对他这么好?”
温泽苍白无力地说:“对不起。”
他停顿了一会,说:“让我下矿吧,沈白。我不需要你救。”
“自从你走进选拔场地之后,我想到现在。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温泽注视着沈白,仿佛是这一生最后一次见他一般用力。
沈白又不说话了。
沉默与尘埃在空气中飘,温泽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酒馆。
沈白说:“那我还不如杀了你。”
温泽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向沈白身后的军官:“他杀过人吗,之前?”
“没有。”茜尔安回答。
温泽就摇头了:“你第一个杀的人如果是我,会在你心中停留很久,或许你会一生都记得我。”
“你的监护人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沈白垂着眼,没有看温泽。
温泽也不再看沈白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温泽说:“我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沈白抿着唇,注视着地毯。
温泽的心脏缓慢地抽痛着。
他等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般又问:“我的父亲……”
沈白平静回答:“他会活下去的。”
于是温泽也不再问老史尔会如何活下去了。
活着就行。
温泽想。
他的前半辈子给了他自己,然后有一小截的时间本应该给沈白,但是给了另一个孩子。
所以他用下半辈子直至死的时间去弥补沈白……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应该。
三天后,温泽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他身边跟着一个沈白的亲卫,亲卫没有用十分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只是像看一个自己幼崽非常重视、但本身却对幼崽没有用处的玩具。
亲卫会跟着他下矿一段时间,可能是三十多年,可能是五十多年。
温泽不太在乎。
天空是蓝色的,晴空万里。
云朵有很多种,白色的。
阳光、是光束。
不是尘埃。
下矿之后,这可能是他未来长达几百年内唯一一次见到阳光了。
戴上斗篷的瞬息之间,温泽的心中十分清楚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抚摸着自己腰间崭新的佩剑,有点遗憾最后一次见到的眼光。
原本的佩剑在他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刚刚见到沈白的那一面,绝对是永恒的未来中最后见到沈白的一面了。
这一次,他真切地升起实实在在的悲哀来。
-
冰冷的寒气在心脏与血肉相连的血管中诞生、沉淀,成为堵塞血液与氧气出入的冰锥。
沈白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卧室中是真空而非拥有空气。
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大脑空白了将近三秒,因为缺氧而缓泻的大脑才开始工作,酸麻的感觉从鼻腔涌动,沈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可以呼吸。
他眨了眨眼睛,沉默地坐起来。
房间中的大本钟依旧平稳地走着,发出不算高但持续进行的滴滴答答。
它的作用是在某些必要时刻充当作为唤醒卧室主人神志的道具,几乎每一位军官卧室都会配给一个。
沈白瞥了一眼它。
凌晨三点。
沈白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不出意外。
他很少有直接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即便他其实梦见那些事情……很多次。
最开始的时候,他尚不清楚这些感觉代表什么,只是很痛苦,很难过。
到了军团之后,他会伪装,会在惊醒之后颤抖眼皮而后沉默地咽下这些苦痛。
再之后,他忙碌了起来,很少睡觉很少做梦,平均一天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很难让他梦见那些……
那些、他的记忆。
沈白静静地注视着绘制了繁复花纹的墙壁,片刻后移开眼睛。
这些遍布颜色的、好看的墙壁——因为这里并非军团,而是位于上城区的斯佩弗兰德城堡,或许是较为厚重的墙纸——总归摆在明面上的城堡不能过于繁奢影响支持率和形象——
沈白漫无边际、刻意延迟的思绪拐啊拐,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抵达了尽头。
总之,这些遍布着花纹的墙壁,远比研究院惨白让令人呕吐的墙壁好看。
他都要、为此得雪盲症了。
沈白的呼吸都要染上疼痛,他垂着眼注视自己的手心,片刻后缓缓捧着自己少有出来的精神力。
精神力很温暖。
沈白怔怔地注视着它们,小心地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放到脸旁,试图用它们温暖皮肤。
……似乎在温水中一样。
沈白默默地捧着精神力,任由自己沉浸在某种空大而毫无意义的悲哀中。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沈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大本钟的声音在夜中空荡着回响,沈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动,但房间中已经有人在了。
门没有被打开过。
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
但沈白就是知道有人在了。
房间中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沈白感觉到有人坐在他身边。
沈白抿了抿唇。
那人将手放到他头顶,随后滑到脖颈后面,轻轻地捏着。
“沈白。”修平静地注视着黑发少年,眼中倒映中这只很小的幼崽。
这时候的军团长仿佛是沈白初见的模样,垂落的黑色长发宛如黑色瀑布一般,将两人与温暖的空气隔绝。
他的眼神冰冷而平静,仿佛沈白并非他的孩子,而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沈白转过去看见修的眼神,刹那间改变了表情。
他也变的冷漠起来。
他们并非对峙,只是两人随着心性而散发而出的冰冷不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