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67)
沈白乖巧地坐在那里,一点点将共溢得来的情感拢向自己怀中。
他小心地搂着这些感情。
那些滚烫的感情几乎能将他烧穿,但却似乎考虑到了幼崽会被烫伤,各自包裹着一层朦胧的凉水。
可倘若吃进肚子中,凉水散去,这些温度甚至能将五腹六脏统统烫熟。
“……”
难得平静下来的凤胥侧了侧眼。
被吓到了吗,幼崽。
他无比平静地想,这便是他们多次回避幼崽接触、两次离开幼崽独自出征的真相。
他们六百年来积攒的情绪太过诡谲,连他们自己都不愿直视,丢进个人便能化肉消骨。
下一刻,他的脸却被强行扭回来了。
他沉默地抬起眼,看见了直视他们的幼崽。
他有些诧异的察觉,幼崽似乎是松了口气的。
沈白紧紧搂着那些情感,看着一同紧紧注视着他的神祝们。
半晌,巫祝们听见幼崽似乎是哭了。
幼崽说,“很温暖,沈白不害怕。”
第54章 还土王愿(二十一)
灶神抑郁地往灶台下塞着柴火, 圆滚滚的身子左摇右晃。
巫祝们打算带着他们好不容易的得来的宝贝游历,苦的却是他这个被丢下看家的厨子。
他得在七日之内备好沈白几近半年的食粮,而今恰巧是最后期限。
往常, 哪位请他做饭的种族都会为他兴建灶台, 砖缝都对的整齐。
可巫祝们呢?不但没有灶台, 甚至还压迫他自己拾柴火、点火!
灶神这么一想,更加抑郁了。
他幽幽地瞥了一眼神庭旁抱着沈白的某位白衣巫祝, 牙都要咬碎了。
“有你这个朋友, 算我灶神倒了八辈子霉……”他长叹着气, 从怀中掏出自己备好的调味料, 慢吞吞一样样放入汤水中。
他们之间实在隔着很远,云又不像凤胥般听见万物之声,灶神自信说句小话没有任何问题。
但沈白是谁?他的祝力过了明路,如今蠢蠢欲动着多次试探着发挥作用。
“我们走之前……你需要与云祝一同去看看冠带。”云摸了摸沈白的脑袋。
沈白怔了一下, 瞬息之间想起第一次见冠带时,云说的那句话。
“云师曾走过的路, 也是冰晶满地后亦湿润入土,不见踪影的。”
冠带有它的伴生, 于是脚下的路有了水起水落。
沈白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他只是悄悄贴近云,小声嘀嘀咕咕:“灶神说, ‘有你这个朋友, 算他倒了八辈子霉’。倒八辈子霉是什么意思,我们会有八辈子吗?”
神祝埋于白布之下的双眼轻颤。
他默默朝着灶神所在方向侧了侧头, 才平静回答:“其他种族或许有自己独特的转生秘法,但巫祝只有一次生命。”
“即便是于生死之间徘徊的凶魂,也只能使老者蹉跎、少者苟老。死而复生……”云缓缓说着, 伫立在风幡一侧,风徐徐吹动,掀起他的衣角。
埋于黑暗之下的空洞双眼一瞬变得悠长而哀戚。
“若能死而复生,你如今应当会看见九名神祝,而非八名。”
沈白捧着云的脸,小心翼翼地亲。
“他叫什么?”沈白用很轻微的声音问。
大步赶来黎神抹去双手沾染的泥土,接住沈白:“没有名字。”
沈白看过去时,他的面容无比平静:“不死于本土的巫祝没有名字。他连出现在我们梦境中都不肯,还想要我们怀念他、还想要知晓你的到来?”
黎神抚摸了沈白的脸,“我已不清楚多少年未曾抵达他的坟前。”
云收敛整理好袖口,双手交扣于下腹,表情平静而淡然。
他直接开口打断了绿眸神祝:“黎神,他消亡时,似乎也属你难过。”
沈白把企图窥探情感的祝力赶得很远很远。
他握着只剩三瓣的五彩花,抿着唇,一会看看云,又一会看看黎神。
锋利但并不致命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徘徊,气氛既僵硬,又像黏连着棉花一般堵塞而窒息。
“……”
沈白等待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云……”
白衣神祝似乎没有预料到沈白先唤了自己,微微停顿后才轻声应了。
沈白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治疗你的眼睛?”
话音落下,黎神与云纷纷后退一步。
他们共同注视着沈白,仿佛在看一只第一次跌跌撞撞捕猎成功的幼崽。
先抛出这个个问题令迟迟不肯回复视力的云闭口不言,随后叫同为神祝的黎神愧于同伴身上的痛苦而停手住口。
“直切主题、干脆利落。”黎神赞叹到,“不愧是我们的幼崽,操控人心的手段如此一针见血。”
“云为何不愿意拿回双眼啊……”
黎神叹息一声。
无非是认为自己没有保住那位消逝的神祝,无非是认为自己愧对生命消逝的万千巫祝族人,无非是认为自己早已没有资格再见世间五色。
沈白茫然地歪了歪头:“?”
云叹息着耸了耸肩,默然转身离去了。
他害怕沈白再次追问他为何不愿意吸收北帝散乱祝力,拿回自己的双眼。
沈白拽住了他的袖子。
云停在原地,不动。
他缓缓侧过身,低下头“注视”沈白。
白衣神祝低低换道:“幼崽。”
沈白也跟着小声回答:“云。”
他的银瞳底部如同皎洁月光,弯出好看的弦月。
沈白不想问云为何迟迟不拿回自己的眼睛。
他拽了拽云的衣角,拉着神祝就地倒在草地上。
两人的祝力纷纷扬扬地漂浮过来,下意识垫在他们身下。
云几乎是下意识行为。
然而沈白的祝力却已经比他更快了,金光柔软而温柔地铺在草地上,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一颗颗十分矮小的蘑菇顶破土壤长出来。
他们的背部着于大片柔软的小蘑菇上。
云的瞳孔微微放大,护着幼崽颈部的手松开。
“现在是白日,你知道吗。”他听见沈白很小声地靠着他说,“太阳很漂亮,即便我不能直视它。”
云低声嗯了。
他无意识地抚摸着沈白的头发,轻声答:“是的,人并不能直视太阳。”
沈白摇了摇头:“可是云可以。”
双眼蒙布的神祝不说话了,动作僵住。
他的神职是太阳与月亮。
他是的确可以。
神祝的心脏突兀紧缩起来,泛起久违的疼痛。
黎神在沈白吐露这句话的下一刻,便悄无声息地后退,平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幼崽在驯养属于他的神祝。
黎神不能比现在更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事实。
他为此感到欣慰,并为之感动。
他愿意侧过头,不去看属于自己同伴的苦痛与泪水。
他更愿意为了幼崽回避本应被他直视的归誓仪式,尽管这算不上一场正式仪式。
黎神带走了灶神,如同风一般无声离去。
沈白没有管背后消失的神祝。
他当真如此认真地与云额头相抵。
他还在说,絮絮叨叨如一只啾啾撒娇的猫仔。
云做不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