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63)
好吧,虽然凶魂看起来不太想说。
沈白的嘴唇几乎快要被他咬破了。
前几日,他吃饭时口中烫了个泡, 长在右口壁上,大大一兜脓水飞速灌注, 装在里面。
黎神以一种另他感到窒息的眼神探手进去摸了摸,又顶着令他窒息的眼神将清心与长荣磨成粉涂在脓泡上, 仔仔细细盯了他几天,连每天的食物都是神祝们吹温了才端上桌子的。
但现在,被紧张着照料下好全的脓泡再一次被沈白咬破了。咸咸的液体淌在嘴中, 夹杂着未长好的表皮与里面新鲜生成的血液。
沈白尝了尝这些东西, 觉得血液的味道与凶魂的情绪味道差不多。
都是充满腥气的。
沈白滑动喉结,犹豫着要不要将血液咽下去。
沈白想, 就算是他要走,他也要问清楚到底为何是他要走。
……可是如果他不需要离开,为何凶魂的悲伤当中充斥着他的影子?
他可以去和小绒兔们搭伙, 也可以自己建一个小房子,每日守着太阳东升西落。
模糊记忆当中,这应当是他最初的愿望的。可是,这只是巫祝们没有来过他身边的未来日常。
为什么擅自来到了他身边,又要擅自离开?
这一时刻,他的银瞳几乎要比挂于天空千年的月亮还要璀璨,亮到令人心神颤动。
凶魂抬起眼时,被那双发着光的眼眸震动,沉默而迅速地低下头,过了一些不长的时候,又迅即抬起来。
沈白没有看他,低下头,最终还是一大口鲜血默默吐掉了。
好难吃,像凶魂的情绪一样难吃,他还是不吃了。
沈白有点不太高兴地想。
鲜血落到地面上。
就着温润月色,它如同刺目的荆棘般刺目,令人也要呕血出来。
刚想说点什么的凶魂骤然僵硬住了,直直盯着那点血液,心跳横冲直撞地冲向天空。
血迹在眼瞳中放大,俨然覆盖了整周视线,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血色,刺鼻的腥味蔓延,传进巫祝灵敏的五感。
耳边嚣张喊叫的暴雨还在下,但是他却听不见声音了。
他急火攻心,血液违背自然天理一点点逆流,如坠寒池。
沾染着少许死亡气息的祝力坍塌、隐藏,披着只有古老神祝才懂得的隐形祝愿,如同瀑布般坠到那片血迹上,迫切的如同嗅闻幼崽般的母兽,焦急的围着它们转动。
传达、祝算、祝解,再次祝算、再次祝解……
庞然祝力传递而归的祝中,凶魂没有感受到一丝死亡气息。
凶魂反复确认了六遍那些血水当中并不蕴含死亡,才浑身冷汗地撤回那些几乎快要藏不住的隐秘祝力。
被刻意忽略了的瓢泼大雨声这次终于在凶魂耳边回来。
“幼崽……”凶魂仓促地上前一步,抬起手臂,准备抱住他。
沈白默然退后一步。
只一步,凶魂的心又凉了。
沈白直视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很严肃,他十分公正的与巫祝进行“交换”:“你在对我生气?……让我感受你的情绪,我就让你抱我。”
顿了一下,生怕黑发巫祝依旧拒绝一般,他连忙补充一句:“这是交换,很公平。”
凶魂沉默了。
他的视线还不自主地落在浸入泥土中的血液当中,心脏依旧在劫后余生般狂然嗡动,耳边的嗡鸣远比一会近一会远的雨声更大。
他知晓那些血液将会滋润这片土地,使只能长出小草的土地成为最为肥沃的泥土,上面生长出远比刀耕伺养的种子更加结实、饱满的谷子。
巫祝鲜血落下的这一小片泥土,更可能直接孕育出份位不小的古老苍树,树干可百人环抱。
实际上,巫祝们时常用自己的血液作为滋养森林与河流海洋的材物,只是……
只是,这些血水不能是幼崽的。
他窥视了自己的情感。
他身处死亡与现世的界限当中,日日夜夜于痛苦与非痛苦之间徘徊,乃至于他时常忘记来自死亡的权柄加注于他身上时,所附带的疼痛。
他早已习惯……黎神忍受痛苦的经验全然来自于他。
可是,他的情感必然是充斥着痛苦与负面情绪的,尤其是对于刚刚说出了所谓要离开什么的幼崽来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岔开话:“我并不因为你而痛苦,幼崽。”
沈白把小绒兔抱在右手,空出的左手举起来,制止了凶魂。
“好,你不用说,我信任你。”沈白的眼睛太过于清澈,乃至于凶魂怀疑他并不理解他说的话。
沈白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或许你不知道,你的祝力徘徊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祝力也徘徊在你身边。”
黑发神祝眼皮一跳,猛然拽回自己隐形的祝力,震惊地看向沈白。
他又复向四周扩展了一遍祝力,却一点也没找到沈白的祝力隐藏在哪。
沈白注视着四处寻找祝力的黑发巫祝,默然将变成蒲公英种子般的孢子放出来。
一只发着光的孢子飘到小绒兔头顶,沈白垂下眼,默默整理了小绒兔的耳朵,使孢子恰好被兔兔耳朵夹着。
凶魂沉默着扫了一圈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旷野的孢子。
他的脑袋嗡嗡的。
又一个天生神祝。
他感觉他的心脏又要充血起爆了。
然而他现在更为关注的,是沈白会不会因为得到了他的情绪,进入那些远比千里悬崖还要深邃的灾难与苦痛当中。
隐形失效,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苍白无力地预备辩解:“我……”
沈白摇了摇头,再次制止了黑发巫祝:“凶魂,你是不是想说你的情感中都是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不让我的祝力过去?”
“我不在乎这个,我们终究会和好的。”
尚且稚嫩的幼崽的声音重新恢复小声,他往前走了两步,踏着泥土主动接近脸色冷漠的神祝,拉住他的衣角。
“我只是有点难过,为什么大家做什么事都避着我?”沈白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
凶魂的瞳孔微微放大,低下头注视沈白。
“每一次大家出去都是,都是丢下我出去的。现在,就连你自己能让我知道的事,你也会瞒着我。”沈白的唇不自主颤抖了一会,语气瑟然,“我的确有点难过的。”
第52章 还土王愿(十九)真实
在凶魂不曾对他隐瞒情绪之前, 沈白是惯能自我安慰的。
在沈白的记忆当中,大人出去狩猎或是寻找食物,幼崽待在家中, 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尽管直觉多次对他发起“不对劲”的冲锋, 但沈白默默忽略了。
他乖乖坐在神庭当中, 抱着小绒兔,等待披着黑袍的巫祝们有朝一日掀起风幡, 向他走来。
沈白皱起眉头, 吸了吸鼻子, 声音软濡而委屈, “第一次有云陪我,第二次就没有人陪我了。是不是还有第三次?”
“丢下我一个人的第三次。”说着,沈白忍不住想掉点眼泪。
他连忙抱起小绒兔抹了抹眼角,透过绒兔的柔软毛发, 余光悄悄看着凶魂。
凶魂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默然后退一步,全身上下的祝力坚硬的像死去半月的尸体。
他似是没想到幼崽心中埋藏着如此深的委屈, 瞳孔放的极大,双手都不知晓往哪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