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75)
他取得了胜利——沈白自此每日都等待着庚清抱住他,哪怕他们紧紧只接触这么一小会。
直到旅途开始,他们没有办法再通过这种方式接触,沈白每晚翻来覆去,似乎在煎炸小鱼,郁闷到睡不着。
他如今早已不管什么旅行、距离,甚至开始不讲道理,只因为庚清不再每日抱他一小会就哭唧唧,宛如一只终日得不到主人摸摸的小狗。
终于有一日,小狗若无其事地钻进了庚清的被子。
庚清掀开毯子,瞧见了呼呼大睡的幼崽一只。这幼崽还特意显现了绒兔耳朵和尾巴,似乎在担心他会将这只小兔子扔出去。
庚清沉默了一会,在其余巫祝针扎般的眼神中,平静地躺下去,抱住幼崽。
幼崽闭着眼翻了个身,蹭啊蹭地把自己团进他怀里,只留给神祝们一个因为愉快而抖动的尾球。
……如今再想来这件事,凤胥总是在想,怎么不在这家伙第一次站在幼崽床前时,就扫地出门?
不错,庚清每夜都会走到幼崽床前这件事,每一位神祝都清楚。
他们默契地隐瞒了这件事。
至少,幼崽并不清楚这件事,庚清每日都恨不得缩进角落中,与幼崽接触也算好事。
谁知晓,真相竟然是幼崽与庚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亲亲昵昵,他们成了被看戏的那些人了。
凤胥抖抖翅膀,冷漠无情地注视着庚清跪坐在沈白身边,伸出食指点了点幼崽额头。
“你的返祖形态是绒兔,这意味着你成年之后便能成为小绒兔……巫祝之所以为巫祝,根基当然在于与自然的联系。”
庚清的声音很清脆,玉石碰撞之间产生细微的裂纹:“曾有巫祝的自然形态为植物,他跑起来可是……嗯……”
巫祝委婉地说:“比较、土尘飞扬。”
沈白想象了一下。
一棵胖萝卜平时蹲在原地,需要时狂然拔出根须,如同飞舞的触手般扭曲着前行。
“……”
幼崽沉默了一会,抬起小绒兔档住自己的唇角,栽到笙烽肚皮底下闷声笑。
庚清平静地注视着幼崽,眉眼温和到平淡。
凤凰矜持地待在榻上,等待沈白摸一摸他的羽毛。
沈白渐渐止住笑容,就地咕噜过去,摸了摸凤胥。
“我们会在西域驻扎一段时间。”黎神轻描淡写地略过最重要的信息,“之后,我们继续前行。”
沈白想了一会,没有询问黎神这段时间大家都会干什么。
他的预感依然在狂然作响,仿佛只要打破了这层心照不宣的薄膜,他便不能再回到现在的相处模式了。
沈白偷偷看了看黎神。
黎神如同平时那般捕捉到了他的神色,温和的笑了笑。
但沈白迅速避开了那个笑容。
果然,十分不相同。
沈白默然想,黎神在某些场合,已经不与他坐在一起了。
在神庭时,那个或许象征着主位的位置,一直是黎神抱着沈白坐在那里的,偶尔其他神祝也会坐一小会,但只要黎神与沈白之间有一人在场,便只会有他们两人。
可现在……
那侧主位长榻即便空间那么大,却自始至终只有沈白。
神祝们看沈白的眼神,已经从宠溺着、注视幼崽的溺爱,变成了带着微妙期待的、看待天赋极好后辈的鼓励。
他们仿佛一直在说:“去看看吧,去做吧,去闯荡吧,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因为……他们在这里。
黎神端起镶嵌着宝石的金杯,向沈白举杯。
神祝们也端起酒杯,先向年幼的引路人举杯,才抬头饮下。
似乎只有经过了这些即使沈白不在乎的仪式,他们才会允许自己做这些事。
尚且纯稚的幼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注视着他们。
沈白还没有长大,沈白还个小崽崽。
沈白还没有强过大家,为什么大家都迫切地将他推到那个位置上?
幼崽有些茫然地思索着。
.
夜来,星明如灯。
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彩纱被撩起来,营帐四面都是染成墨蓝色的沙丘与吹拂的凉风。
沈白扒拉着杯子,迷迷糊糊地听见模糊的杂乱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人了,只余清凉的夜风吹拂。
沈白一怔,坐了起来。
霎时,他睁大了眼。
穿着西域服饰、佩戴着叮当手势的黎神与凶魂靠在柱子上等待着他,远处是看不见表情的神祝们,他们零散的站着。
星空使得沈白能看见他们,宛如一场为他表演的西域神话。
瞧见沈白醒了,黎神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沈白走上前,赤足踏入沙地。
“沙子……是温暖的。”沈白小声说。
他抬起头,看向站的不算太远、但绝对不算近的巫祝们。
他们动了,双手抬起。
沈白睁大眼。
夜晚的无垠沙丘坠入神话,一盏盏旋转的琉璃西域灯自半空升起,停到合适的高度,将整个沙漠点缀如梦境。
琉璃灯一排接一排的浮现、亮起、起伏,刹那间组成了一片繁华的集市,嘈杂的叫卖声仿佛就在耳边。
但沙漠无比静谧,只余沈白和他的神祝们。
起起伏伏、无边无尽的神灯点燃在沙漠上,西域的城市亮起灯光,惊讶地注视着远处沈白停驻的那片沙丘。
那里,明媚的灯光简直照亮了天色。
沈白松开黎神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今夜,有一片以三万尺衡量的沙漠为你点亮。
第60章 还土王愿(二十七)
千里繁灯如同星点般点缀在夜晚冰凉的沙漠中, 月亮悄悄隐蔽了,云彩浅薄的看不见,似乎皆为这一场盛大演出悄然避让。
营帐顶上两三条垂下的纱巾被夜风吹拂起来, 黎神抱着迷迷糊糊睡着的沈白坐在地毯上, 神情淡淡。
风似乎大了起来, 即便是变装也不玩了佩戴斗篷的凶魂微微眯起眼睛,苍白指尖摁住猎猎作响的斗篷兜帽。
他们姿态随意地聚集在一起, 气氛却同沈白清醒时全然不同了。
或者说,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巫祝们似乎将能够挤出来的温柔供给了这场点燃的繁灯, 所以现在只剩下提不起精神的厌倦。
少部分巫祝甚至有些暴躁, 祝力狂烈地暴动着。
黎神垂着眼,动作轻缓地整理了沈白的衣袍与小毯子。
沈白皱了皱眉头,咩咩了两声,蛄蛹着往黎神怀中钻了钻。
墨绿瞳色的神祝下意识勾起一个笑容, 眉眼温和地如同被神树净化过般。
沈白如同毛毛虫般蠕动了一会,心满意足地抱着小绒兔陷入更深的睡眠。
黎神亲了亲他, 再次抬起头时,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温暖当中, 弥漫着挥洒不掉的浅淡幸福。
但很快,他的眼瞳中便只剩下冷漠了。
凶魂护着冽冽作响的兜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要说便快说, 我的祝力早已浸入沙漠当中了。”
只等他赤足踏入沙漠唤起它们, 死神所过之地便只剩白骨。
他的眼球缓慢滑动,仿佛能够透过夜晚深沉的夜色, 看见万尺之外灯火辉煌的西域古城。
那个如同北土、如同南蛮般吞噬了他们三分之一血肉供养的繁华之城,吞噬了他们幼崽最后一部分天赋的罪恶之城。
血腥味。
凤胥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捂着额头, “凶魂……我们说好,西域是留给幼崽的。”
“他不需要西域。”凶魂平静地回答,“我们觉得他需要,实际上我们远比幼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