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42)
“我说,我们的孩子;在海面的前方,从那艘神树编织而成的船上。”垂着巨大纯白羽翼的神祝放松了力度;他生着柔软小羽的指尖还在颤抖,但他同样也和周围的人一般,目光一刻也离不开晦暗的海面。
在转身之前,男人先于视线将祝力再次扩散了千尺,直到感受到那艘如同沧海之栗的小船,另帝王恐惧的浩瀚祝力才戛然而止。
连接海岸的水面上泛起冰寒的裂纹,雪雾顶着雨水顽强地裸l露在空气中,寒冰寸寸衔接,最终蔓延成一条铺满厚厚冰层的地毯。
名为云师的神祝一脚踩上自他身边延伸的冰层,又一层厚冰从他的脚下扩散,将碎冰凝实、团团握紧。
他一路前行,赤裸的双足生着细碎的冰块,毫不畏惧地在铺天盖地的骇浪中穿梭。
掌管气息的凤胥抬起手,用柔顺的风将他推到远处,瞬息之间,有着海浪般卷曲长发的男人迎着大雨出现在摇摇晃晃的小船当中。
映入云师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有着铺地长发的孩子,然后是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繁复帷幔。
脚步声轻却深刻地透过船板传到沈白耳中,昏睡中,他潜意识感到有人登上了船。
他霎时清醒了,睡意一扫而光,心脏瞬间被高高提起,紧贴着皮肤砰砰直跳,几乎想要先于身体跳出血肉先行逃跑,比外界的温度还要低的凉意流进血管,牙齿发颤。
他费劲地想要睁开眼,他想跑,甚至生出了想要将爬上这间小小疪所的人推进大海中的绝望,紧接着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怎么能够下意识觉得登船的一定是坏人呢?万一不是研究所的人呢?
但是,除了研究所,谁愿意在这么大的海浪中搭救一个漂泊、没有价值的,发丝雪白的银瞳怪物呢?
……等一下,研究所是什么?
沈白的鼻头酸酸的,眼皮像是被千山压住了一般沉重,无论如何努力也怪异地挣脱不开。
半晌,努力了半天的幼崽心死如灰地躺在船板上,自暴自弃地更紧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又骤然放松,连着使劲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算了,算了。”沈白在心中对自己说,“已经跑了这么远了,我很努力了。”
抱抱你,沈白。
他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去想接下来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另他难受的刑罚。
云师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眼前将自己笨拙保护起来的幼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放出祝力,让幼崽熟悉自己的味道。
真的是一个属于巫祝的孩子。
云师的目光在眼睁睁看着祝力欢喜地扑在不大的孩子身上、融入那孩子身边薄薄金光时充满水色,他匆忙垂下眼,让凝聚着浩瀚感情的金瞳黯淡下去。
过于充沛的心绪会通过祝力满溢到身旁的巫祝心口,使他们共同承担或共享一份痛苦、喜悦,但幼崽第一次接受共溢并不应当是这种时刻。
等祝感受到幼崽因为寒冷而紧紧皱起的眉头松开,身体不再紧绷,他才敢上前。
“神树啊。”云师喃喃道,他轻轻俯下身,宽大的臂膀将外界的风雨一寸不落的遮挡在外面,顺势单膝跪下,手穿过比他胳膊还要瘦弱的肩膀,将幼崽半抱起来。
长长的银发像月光般穿过云师的指缝坠落,他感受到幼崽的皮肤如同刚刚诞生的水豚般稚嫩。
柔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云师的臂膀上,他仔细倾听着幼崽浅浅的呼吸,终于感到尘埃落地般的安稳。
这确是一个属于他们的幼崽。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蜷缩在小毯子中的幼崽,膨胀的舒适几乎要让他感到坠入云端,声音轻的像是怕飞吹了一根羽毛,掺杂着复杂的痛惜:“你怎么这么孱弱?简直比绒羊的幼兽生的还要小。”
而绒羊的幼崽,他一只手便可以抱两只。
沈白自暴自弃的想法伴随着对方怀抱的动作僵硬地丢在原地。
厚重的胸膛遮挡了帷幔并不能完全挡住的天灾,将寒冷阻隔,温度紧贴在他的脸颊上。
同样的温度怀抱了他的背部,如同一个出现在冬夜的火炉一般暖融融的流淌。
沈白呆滞了。
……什么?他恐慌地想,他被人抱起来了?
什么?
心脏承受不住超载的情绪,猛烈迸发出沈白看不见的金光,他在惊慌中情不自禁地再次拆解重组了对方施展动作的每一步,脑子最终顽强地无视了主人的祈祷,施施然停在了“一定是个拥抱”的答案上。
下一刻,沈白被这个事实吓得完全昏迷过去。
与云师祝力不分你我的金光瞬间也跟着在空中挥散,云师怔了一下,才明晓发生了什么。
“……什么,幼崽。”他哭笑不得,将沈白轻松抱在怀里,如同抱一只软绵的小绒羊。
“我将那些对你来说过于灼热的感情拒之门外,但你居然被自己剧烈的情感赶进了梦境,像一只受了惊吓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
满头蓬松卷发的男人舒展了眉头,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连接着耳边的皮肤透出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蓝,亮晶晶的鳞片点缀在上面,紧紧怀抱住幼崽,再踏着冰毯回到岸边。
他知晓族群一定按捺不住,尤其是黎神;但又因为族群承受的苦痛而控制不住满溢的强大祝力与情绪,在原地踌躇徘徊。
那位历史上第一个能够接近神树千尺的黑发巫祝,独自背负了四国加注于巫祝之地的一般诅咒与天罚,烈火加身,寒冰伫梦。
冰雹与雨水冻结在一起,落在云师的斗篷上,凝结成不大不小的雪花,顷刻间将其变成一展雪白的大氅。
他赤脚站上岸边,在黎神与身边一众神祝忐忑的视线中,缓缓点了点头。
“一个属于我们的幼崽。”
人群惊喜地欢呼起来,似乎连寒冷都忘记了。大家团团围住云师,为幼崽挡住了风雪,小心注视着。
他的祝力已经显现了。
被称为云的神祝沉默地想,祝力代替眼睛轻轻环绕着沈安,比一缕微风还要温柔。
但紧接着,他们再次寂静下来,一同看向站的最远的巫祝。
那正是刚刚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他湿漉漉的墨绿眸子定格在云师怀中的幼崽身上,双拳紧紧攥着,脚却像生了根般盘踞在原地,一点也不肯上前。
他的祝力太过庞大,会如同一枚铁锤般凿进没有祝力保护的幼崽体内。
云师看向僵在原地不肯上前的最强神祝,神情平静,吐出话语的声调如同羽毛般柔软:“请您上前;他已呼唤醒了祝力,您伤害不了他。”
黎神一怔,试探着上前一步,放出一丝不能再孱弱的祝力小心地试探着,谨慎地卷起幼崽一缕银发的发丝。
……没有异动。
巫祝的眉头涌上喜悦,他不再踌躇,大步上前珍惜地接过他梦中描绘过无数次容貌的幼崽。
四周的神祝再次凑过来,数双眼睛悄无声息地共同见证,他们停在原地,也注视着墨发男人躬起脊背,将失而复得的幼崽珍重压在臂弯中。
他们团成一个圆,在阒然无声地在孢灾与雨雷中庆祝新生。
黎神低头细细将怀中幼崽的分分寸寸同梦境一一对上,眼眶怔忪,“你确有一头远比凤胥的羽翼还像月光锦绸的发丝……”
倘若沈白听见这么直白的赞美,必定要惶恐地后退到最小的角落中,却又不敢置信又贪婪地回味着短短一句小话,但现在他只是像一只小海豹一样翻着肚皮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