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104)
连浮云都甚少过往的峰顶之后,是堪称顶级城市一般的军团驻地。
全世界可见不可见的建筑与财宝在那里堆积,有时候副官都想将建造某些诡异基建的人吊在直升机上。
他低着眼, 瞳孔缓慢地收缩, 宛如嗤笑后辈一般:“这倒不是。会飞的都没在,雪原禁不住我们二次爆发借力登空的折腾, 只要我们下去,就上不来了。我只是怕有些人等急了吓到你。”
“吓?”沈白模糊地问,又困惑又焦急地摇了摇副官:“不能停飞吗?”
副官耸了耸肩:“别看底下好像挺干净的, 其实连空气中都是那家伙外放的精神力,直升机下去一半就被搅碎了。”
沈白不说话了。
他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全身僵硬的可怕。即使他还能动,但知觉仿佛被禁锢在一片黑影中,只能生生扣出一些用。
他明明还能思考,意识却如同沉浸在某处,看一切都仿佛看远处不曾见过的繁花。
精神力躲在暗处,鼓动着他往下跳,跳进那片漫步雪原的精神力当中。
……好想下去。
沈白渴望地想,好想下去吃点精神力。
半晌,沈白低声问:“地上那个是什么?”
副官散漫地看了一眼被从最宽的裂缝处拖出一半的巨型蠕虫,将沈白往上拖了拖:“世界意识。”
沈白徒然睁大眼,“啊?”
他一瞬息从黑暗中回来了,心脏砰砰直跳。
这四个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副官不紧不慢地道:“我还没说完。”
沈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睛不停的搜寻修的身影,语气急促又崩溃:“可以不说半句话吗?”
他有些焦急地找来找去,最终定格在闪现于蠕虫头部的长发男子身上。
距离实在太远,即便沈白再睁大眼,也只能看见修站在那里三秒,而后迅速闪到左侧。
他似乎做了一个收剑的姿势,飞舞的黑发淹没了他的表情,可即便站在能冻死人的雪原上,他的背依然是笔直的。
他似乎天生就应生于雪原。
沈白怔怔看着那条刚才翻个身就能撕裂大地的蠕虫爆发出宛如喷泉般的血色,如同漏水的水管般干瘪下去。
“的化形之一。”副官慢吞吞补充上后半句话。
沈白沉默了一会,才回过头摇晃副官:“这也没有比前半句好到哪里去嘛!你们打世界意识做什么?这、这东西听着就不能打吧……”
副官耸了耸肩膀,放松身体重心,任由重力将自己推下直升机。
沈白猛然灌了一小口风,禁不住咳嗽起来。
滞空感与坠落感让他紧紧抓住了副官。
让人往下跳的是他,如今害怕到要命的也是他。
沈白抿了抿唇,忍不住渗出点眼泪,愤愤地想:抱着他的这个人,就不能慢慢往下落吗?
副官丝毫不清楚沈白在想什么,他自觉已经异常护着沈白了。按照常理,他应当将沈白往下一丢就算完事了。
副官一边往下落一边哈哈大笑:“祂想将整个世界变成雪原——嘛,动一动身就能掀翻整个城市的东西。”
模糊的音调飘散在空中,传到沈白耳边还算清晰。但传到地面上时却只剩一点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了。
军团长沉默地站在原地,黑色手套上还有滴滴答答坠落的血液。
持续了两个小时的战斗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多次剧烈运动后连气息都是平稳的,漆黑如墨的眼睛中连杀气都没有。
染红了整个雪原的血液早已冻为冰雕,但修身上居然冒着热气。
冷热碰撞的水蒸气顺着他的身体下淌,在半空中变为水滴形的冰珠,落到地面时又变为水,水又冻成冰,冰被溶解成水,水又复凝结为冰。
修忍耐般闭上眼睛,宛如冰雕般僵了一会,才缓缓收回漫天遍野的精神力。
一般而言蠕虫是成群出没的——他指方圆十万米内的成群。
他习惯于绞杀一只世界蠕虫后迅速进入下一场战争准备中,此时收回还燥热的精神力无异于逼迫一个正常人在冰天雪地中泡冰水澡。
可即便不转过身,他也很清楚这时候副官在抱着沈白往下落。
即便沈白还小,可虫族都普遍不喜欢落在其他人的私人领地中,更何况站在遍布别人精神力的地方。
在一切未曾落定之前,修不想赌沈白是否为虫族。
倘若是人类的小孩,顶多只需要修建一座遍布暖风的宫殿。
可促使虫族的孩子夭折的东西太多了,单单三四个温度的变化就能让处于幼年期的孩子停止呼吸,更何况是充斥着不属于血缘亲属精神力的地盘。
手部的青筋浮现又隐没了三次,修才缓缓睁开眼,冷淡地瞥向身后。
仅存一块完好的雪地发出石块炸裂的崩列声,雪尘飞腾中显现出两个身影。
副官下坠泄力的力道将雪地凿出宛如蛛网般的龟裂,站起身来时最后一片雪原也不成样子了。
沈白抱着副官的脖子,蜷缩在他怀中闷声咳嗽。
小小一团穿着小短裤的孩子一抖一抖的,脆弱的仿佛一只被母亲强行拖到雪中自己捕猎的雪貂。
“……”修注视着沈白,不自觉地感到不高兴。
他转过身,把沈白抱到自己身上。
沈白被迫像一只袒露肚皮的小白兔一般转移到修怀中。
他还没想明白修要做什么,就被抬起头了。
沈白怔了一下,小声说:“你干什……”
他的声音突兀因为修的动作停住了。
军团长露出了一个近乎庆幸的表情,将自己埋进沈白的颈侧。
修沉默地抵着沈白纤细的脖子,闭着眼睛抱着沈白。
他无声地低着头,长发垂到沈白背上,
小孩被副官长时间护着脖子,还带着温暖的热气,修震碎了还附着在手套上的血液,干脆利落的单手解开手套,用干净的手抚着沈白颈上部。
沈白不自觉抓住了修背部的衣服,没有人看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属于同龄孩子的不知所措。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能让人眼盲。
目光所及的一整片平原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水晶般的冰块遍地,仿佛一片红水晶开采区。
他身边始终是温暖的。
“……你怎么下来了。”半晌,他听见修似乎带着些疲惫的声音。
知不知道你倘若万分之一是虫族幼崽,如今已经死在温差巨大的雪原中了?
沈白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将自己的精神力拖出来抽两下。
他小心地想了想,僵硬地说:“我想你了。”
沈白干巴巴地想了个借口。
修从沈白脖颈处抬起头。
他缓缓直起身,平静地看了一会沈白。
沈白勉强维持着笑容,似乎觉得自己能骗过他。
修看的好笑。
他的确常年征战,可权力的宴会厅也只是他偶然才有兴趣瞧一瞧的小玩意。
他见多了表演,也见多了情不由心。
但是……小孩说了“是想来见他的”。
只要说了就可以。沈白能找任何理由,但他偏偏说了想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