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52)
在黑色梦境中,他变小了好多好多,又似乎没有变小——他不是只有三岁吗?
沈白只有三岁。
他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飞。
“我有小翅膀?”
沈白下意识飞了一圈。
他有点高兴地意识到他真的有小翅膀,即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
他煽动着小翅膀,正想瞧瞧自己长了什么样,扭来扭去也找不到真实视野。
路过一面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镜子,沈白这才看见自己居然变成了一只白色团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越凑越近,终于像是破开水面般,闯入镜面掉了进去,头朝下栽进湿润的黑暗中。
等他奋力蒲扇着小翅膀摇摇晃晃飞起来时,镜中的世界早已泛起星星茫茫金光。
那是黎神的祝力,但幼崽已然脑袋一团糊涂,并不清楚。
但即便团子不清楚这些金光是什么东西,也知道终于有人在这一片黑暗中寻找到他了。
他开心地将它们一只只捡回来,再一只只抱着带到镜面后边去。
团团萤火虫般闪烁的圆光包裹着一只有很小翅膀的团子,团子焦急地围着那面镜子蹦来蹦去,却再也找不见方才进入镜中的路。
“出、出不去了。”
团子笨拙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眼泪绕着金光乱转,“怎么办呀?”
“有人来接沈白吗?”
“……我叫沈白吗?”
团子呆坐在黑夜当中,团簇的萤火紧紧照亮了他身边一小片儿地方,其余的一切都是死寂的、恐怖的、透不见一点光亮的墨黑。
“有人来接沈白吗?”团子又复重复了一遍,困惑地抱起一只萤火,歪着头问它,“宝宝,你也在等父亲吗?”
“沈白在很乖很乖的等父亲。”
“父亲如果来接沈白的话,沈白就有家了。”
小团子蹲在只发着微弱光芒的一小片地面上,很小声很小声地对光们说。
第41章 还土王愿(九)
黎神将醒过来的沈白抱起来时, 神情几乎是冷酷的。黎神的唇抿着,微陷的眼眶中,湖绿色的眸子深如夜色。
他的眉弓本就压的极低, 此时皱紧了, 几乎要显出一种骤发骤起的锋利威胁来, 挑起的眼角使得他像一只躬身进攻的野兽。
沈白抱着云为他织就的小绒羊,目光空洞而茫然, 紧紧贴着黎神, 似乎褐肤巫祝便是他唯一依靠。
“父亲?”沈白小声叫到, 胆怯地垂着眼, 睫毛一颤一颤,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挡住与银发同色的眼瞳,手指虚虚地触着黎神上身繁复温暖的图腾。
……他下意识想靠着,情感上却胆怯地一动不动, 生怕男人将他再扔掉。
——男人在生气,沈白有些惶恐地感觉到。
他直白地记得, 姨姨不养他的原因便是空洞到冰冷的眼睛——这两个词是姨姨对他说的。但好在他很快就有父亲了……会有的,就算这个父亲不接受他, 他也会有下一个父亲的!
沈白是乖孩子,沈白不想当没人要的孩子。
沈白默默握着拳想,努力不让泪珠从眼中掉出来。
褐肤巫祝没有应答。
若是昨日, 幼崽若能说出这句父亲, 他能一人打上高天,提着北帝的头送与幼崽为礼。
但此刻, 他却一言不发地抱着幼崽,如同抱着一小块黄金,但绝对比抱着黄金更加小心。
“幼崽……”
半晌, 沈白听见从头顶传来一声夹杂着诡异情绪的叹息。
他呼吸一窒,不知所措地等待着,迎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沈白感觉自己都僵住了。连带着被抱着的自己,都仿佛一个异物般待在男人怀中。
他们似乎应当不该这么假装熟悉的抱着与被抱着,他与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个累赘。
他想要马上从男人怀中钻出来,但又连咬着牙动动身子的勇气都没有生出来。
沈白咬着唇,低着脑袋,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掉出来,落到男人胸膛上。于是沈白连哭都顾不得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擦落在那里的水珠。
“……幼崽,看着我,听着我。”
一只手攥住沈白抹着眼泪的手,把它拘在怀中,抹去他的眼泪。
沈白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黎神,胆怯几乎要化成金光溢出来。
事实上,在沈白身后,他的祝力早已化作另在场巫祝通通手足无措的悲伤共溢,让整个神庭都沉浸于强迫性质的巫祝情感共溢当中。
“……幼崽。”凶魂毫不抵抗地迎接了来自幼崽的苦痛。
那些深埋于记忆中的阵痛如同侵略身体的长矛,带着旋转的铁与刺刺破他的躯体。终日沉浸于亡者与生人边界的巫祝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开祝力,任由幼崽肆无忌惮地折磨自己的神经。
“幼崽。”
他又唤了一次,“我们的过去如此不堪,可你的也是么?”
明明他们来的并不算太晚,他才五岁,他们有漫长时间另幼崽意识到自己是拥有爱最多的孩子。
可——
可幼崽,你为何早已经历了足以击倒一位英雄的苦难?
凶魂无声叹息着,上前托住幼崽的后颈,使得他不由得看过来。
掌管生与死的巫祝低声换道:“幼崽……到我这里来儿,从梦境中醒来,先回到生人的世界当中吧。你的血脉在神庭当中、神树之下,且不在、也永远不会在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地。”
“……你会从那里醒来的。”凶魂如此平静地笃定道,“待你再次睁开眼睛,你会不能再清醒地意识到,整个世界是如此爱你。”
第42章 还土王愿(十)
是晴空, 日光披着金纱,本应被呵护着抱在怀里的巫祝幼崽却不见了踪影,诸位巫祝皆或坐或靠, 旋围着一只……
于神庭前方种植着萎靡繁复花草的草地之上一只小的实在不能再小的、仿佛刚刚出生的绒兔。
那只全身泛着一圈太阳光的小绒兔幼崽嚼着一条霍尔牛肉干, 眨巴着一双银白色豆豆眼。
他本应是一团毛茸茸, 白与银联衔着,见不着眼睛。但瞳孔周围却环绕着一圈漂亮纯黑, 让一只本应成为绒球的绒兔变得了一只有眼睛的纯种小兔。
黎神盘坐于绒兔身旁, 微微朝着绒兔侧目, 唇角却久违地翘着。
“幼崽……”他竟然朝着那只小绒兔略显无奈地唤道, “你真的能吃得下两斤牛肉——但你只是一只小兔,你的牛肉干都去哪里啦?”
小绒兔——沈白,闻言停下咀嚼,眨巴着眼睛瞥了瞥黎神, 扭动着小屁股背对他,继续啃啃啃嘴中好吃的牛肉干。
黎神不由自主地提起唇角, 支起手臂顺势侧躺,伸出手提携着小绒兔, 拨弄了两下绒兔的毛球尾巴。
周围的神祝低笑起来,纷纷注视着小小一团绒兔。他们的眼神炙热而真诚,带着浅淡的宠溺, 仿佛在看终于能够自主进食的小孩。
他们似乎都停下了活计, 只围着他们的幼崽打转。黎神不再一日复一日地浸于梦境当中探寻将来,靠着烈火寒冰灼身的苦痛催动自己空洞的丹田。
刀耕也不再似是雕塑般伫立于焦黑土地当中, 凤胥不再沉默地落于枝蔓之上,羽翼无言垂落,一坐便是一日。
云师垂着手, 垂着眼将挚友掉落的灵角打磨,薄薄晶莹自表皮洒落,却并不飘舞,而是汇聚于神祝手腕的一侧,凝结为一串儿小绳。
之后,这串小绳还会加入月光与阳光,交于云再次编织,最终停留于幼崽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