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记(78)
陆双行有时候跟着他,有时候也不,饭点前会消失一会儿,之后带着满身柴火气从背后搂住谢爵,撒娇似的问他想吃什么。谢爵全当他这个人不存在,自己对着窗棂发愣。
窗纸会被天染就不同的颜色,傍晚黄昏的霞光令窗纸一片流光溢彩,谢爵半张脸也被染得有些寂静、有些空洞。陆双行就默默站在他不远处看,看了须臾,蓦地有些恍惚。
他觉得师父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不明白。
谢爵对着那些霞光发愣,他让自己陷在行香头脑不清醒的雾障里。只要一清明,巨大的羞惭便使他无措,将他淹没。他也不明白,哪儿都不明白,也想不出来从哪里开始一错再错。
晚上陆双行笑眯眯地捧着瓷坛子过来,献宝似的冲师父道:“看我找到什么?”
他拿小酒盏斟出来,是一坛飘香四溢的秋露白。酒液中飘着几枚细小的桂花,淡雅清甜散在鼻息间。这酒虽说是秋天酿的,倒要冰一冰更好喝。严冬里不知塞在小厨房哪儿叫陆双行翻了出来,此时倒出来就是冰过的。谢爵鲜少碰这杯中物,喝酒误事,陆双行便也很少喝。他要喝也是喝凉酒,谢爵念叨过他几回,不过师徒俩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喝上半盅,遂也就罢了。
秋露白不烈,跟喝甜水差不多,可也浊,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上了头。谢爵不喝,也不动,陆双行撑在桌前看看他,自己喝了。他又倒了一盏,喝罢舔舔嘴唇,轻声道:“有点冰牙。”
谢爵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还没喝酒脑袋里就晕晕乎乎。他拿手背撑着头,秋露白淡淡的甜味弥漫四周,世上竟有这么多种甜味,哪一种都无可替代。
他晕晕乎乎地闭着眼,几乎快要浅眠,同时腿上一沉,陆双行黏了过来,躺在他腿上。陆双行缓缓伸了个懒腰,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好喝。”
谢爵没有再推开他,而是直接抽腿起身,自己走向卧房。他在床沿上坐了会儿发呆,最后还是撑不住困意躺下了。奇怪的是,躺下后没有一头栽进梦里。黑暗中谢爵发觉陆双行走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他,像是从前一样,能看很久。
就那么一霎,谢爵以为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他堆积在心里的眼泪涌到了眼眶里,没有落下来。少顷,陆双行安静地在旁边躺下了,亲昵地贴着他的脸。
第95章 九十五·绞结
这次谢爵睡了很久、很沉,沉得几乎掀不开眼皮。他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在打浪,一阵阵蔓延回溯在胳膊腿上的麻,令人动弹不得。好容易从黑暗中脱离醒来,望向紧闭的窗子却无法分辨天色几许。陆双行仍旧不在身边,谢爵头重脚轻地去洗漱,耳朵里也是不时嗡嗡蜂鸣,他在床边坐了片刻想要努力适应,还是撑不住倒下了。
分骨顶的卷宗内有记录各位骨差身中香雾后各个阶段的反应,这些恼人的难耐似乎不是因为行香、症状对不上。谢爵在榻上平躺着,脑袋里一会儿是近来诸事,一会儿是琴琴瑟瑟策马狂奔的背影——她们去追灵光了,这背影谢爵是没亲眼见到,只是把以前的事重叠在了现今。
谢爵躺了很久,半梦半醒,唯有思绪停不下来。不自觉的画面大多都有徒弟的存在,如果要找他不存在的、须得把时间往前拨,拨得太久远了,谢爵又偏生记不太清晰。后来他索性不想了,干躺着全当自己在学习怎么休息。整一个时辰陆双行都没出现,谢爵刚就快习惯,他却又自己冒了出来,甫一挨近便是满身凉丝丝的寒气。谢爵躺着不动,眼睛错开他的方向睨着墙壁。陆双行便趴在床沿上托着下巴,悠闲道:“好伤心啊,师父也不问问双行去哪儿了。”
谢爵面无表情,心里确实有点想知道。他裹着一身外面带回来的寒气,显然是出去了有一阵子。谢爵唯恐又生变故,但听他那闲适口气也不似。
他不讲了,谢爵终究没问出口。陆双行倒在那儿唱独角戏,自问自答说:“就去山下转了一圈,看看老段打好新刀了没。”
谢爵暗自松了口气,既然没什么事,他缓缓拉过掖在小臂上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住了。他知道陆双行没有走开、一动不动地趴在床边。被子很快让脸上变得有些闷,喘不上气。稍许,陆双行拎开被角,把他的脸露出来,“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他放在榻上的五指点了点,一股急躁顿时侵占了脑海,木木地刺着太阳穴。他很少从谢爵脸上看见这种神情,谢爵即使不说话眼眉也总是含着笑意,淡淡的、很温和。此时他脸上没有半分神采,像是座瓷制的像。他越不讲话、没有反应,陆双行便愈发想要做点什么,哪怕他扇自己一巴掌或者骂一句什么也好。
他拎着被角的手松开,指尖不自觉地挠了下铺面。他的眼神幽深冷寂,把谢爵脖颈上被啃咬出的红印尽收眼底。陆双行沉默着等了片刻,仍然没有得来谢爵任何回应。他咬了下下唇,蓦地蹬掉鞋子爬上来,钻进了被子里。
谢爵腿在麻着,本以为他又要缠上来,措手不及被他扯开了衣带。谢爵没换衣服,衣带本就在辗转反侧中蹭得松松垮垮,轻松地就被陆双行给拽开了。他压着谢爵的腿,把还没充血勃起的性器送进口中。谢爵顿时打了个激灵,发麻的腿腾地膝盖顶起,当即又被陆双行死死压塌回去。谢爵下半身动弹不得,嘴唇猛地哆嗦起来。
温热口腔包裹着性器舔舐,陆双行卖力地吞吐着,全然不顾谢爵呜咽一声,拧着身子要踢开他。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牙齿,用舌头裹着柱身上下滑过,津液很快就让性器变得滑腻不堪,谢爵崩溃似的捶了一下床板,手推着他脑袋颤声道:“起来!”
陆双行眼睛一热,登时含得更加卖力,被子拱起小桥似的弧度,下面啧啧有声。谢爵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破碎的低吟变了音调,眼下红得像是醉酒。累日来堆积的羞惭像凌迟一样刀刀见血,谢爵似哭非哭地叫了一声,浑身爆发出力气,像是拼死挣扎般猛地蹬了陆双行一脚!
两人俱是猝不及防,陆双行被他蹬得仰面撑在床沿上、谢爵更是要翻身起来,动作太大直直朝着床下摔去。陆双行一惊,不由伸手要去抓他,谢爵却已经摔了下去、攥着被角跪坐在地板上。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干涸濒死的鱼。肩头打着剧烈的颤抖,胳膊死死夹着褶皱的锦被。陆双行看到他下身那性器半勃着,上面可怜兮兮地挂满了自己晶莹剔透的津水。本该是幅缠绵淫乱的画面,却让他心里倏地抽痛起来。陆双行迫切地抬头和师父对视——一双愤怒、惊恐,甚至有些痛心疾首的眼睛。陆双行自觉他什么都不怕,却在此刻突然惶恐到了极点:他做错了。
他心里疼得五脏六腑都绞动起来,攥成拳的指头在掌心里留下一枚枚半月形的白痕。陆双行好似打了个寒战,蓦地就惊醒了,他几乎是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谢爵拖着抱起来。谢爵蹬他那一脚似已耗尽全部力气,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仓皇把自己抱进怀里,飞快地裹上衣服。陆双行只知道自己不敢松开他、还想抱他,便情不自禁将师父面对面抱进自己怀中,脸埋在他肩头一股脑胡乱道:“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保证不再碰你了,拜托了,拜托你跟我说句话吧——”
他说着说着眼泪直往外涌,濡湿了谢爵肩头薄薄的衣料。谢爵痛苦地闭上眼,感觉自己无助到了极点,无从宣泄。陆双行贴着他吻他的侧脸,几乎是在哀求忏悔,“被爱是没有错的……”
“师父,被爱是没有错的……”他一遍遍吻谢爵的下颌,“被爱是没有错的呀……”
谢爵拧紧眉心,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喘气声,凝在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口中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呜咽,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挣扎无措、无所适从。谢爵拿手腕捶了徒弟肩膀几下,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双行……”
太久没开口,谢爵的声音嘶哑得快要听不清楚了,“双行……你这是在逼我。”
千言万语再说不出来了,谢爵无法放弃——或是抛弃这个被自己拉扯长大的徒弟,也不知道未来如何自持、如何面对。陆双行说被爱是没有错的,他开始迷茫了,分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