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昏君求死不能后(66)
白昼疑惑。
李雪儿便继续说:“今年第一次要祭祀夏神,他想请你去观礼的,想来是格外重视。”
白昼一笑,道:“四月维夏,兆于重篱。帝执其衡,物无厉疵。若要祭祀,确实是该郑重庄严的。”
他刚说完这句,李雪儿便捏着眉心,摆出一副脑袋疼的表情,念叨:“哎哟,好了好了,我耳朵要起茧子了,你说的这句什么‘四月维夏’,前些日子他天天念叨。”
白昼笑道:“他喜欢中原的文化,也是好事。”
李雪儿飞起眼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白昼,道:“我看他哪里是喜欢中原文化,分明是自小见你,就中了你的毒,”说着,她凑过来些许,狡黠的笑道,“我说景哥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白昼知道这姑娘看着显小,其实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二人一个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另一个生在礼教豪放的民族,光天化日公然谈论这些,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便笑着问她道:“你信?”
李雪儿道:“我本来不信,两个人合不合得来,不是要接触些日子才知道吗,”说着,她捻起一颗蜜饯扔进嘴里,“但是看我王上哥哥待你这模样,不信有点难。”
白昼顿时觉得天雷滚滚,一口茶呛出来,喷了一地。
他不傻,觉得出李鸩对他确实有一股青涩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白昼料想,这该是二人有年幼时共同的秘密,年少共济怎么都够不到一见钟情吧。
李雪儿见状哈哈大笑。
白昼瞥她,道:“没影儿的事儿别瞎说,吓跑了你王妃嫂子,小心你王兄找你麻烦。”
第50章 无耻!
简岚鸢站在已经服过麻沸散小丫头身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心音和脉搏,确定自己的判断不错。
看着简易的手术台,和根本做不到无菌环境的空间,心知这一遭,是这小丫头需要历经的命劫,也是自己的需要历的心劫。
医术,在他心里的地位神圣,他从来不曾拿救人命的事情作筹码,如今,要以此来要挟对方……
心中有愧,却义无反顾。
简医生选择了一个侧位切口,锋利的刀刃划开小姑娘的皮肉。
这个放在现代只需要微创就能解决问题的小手术,如今避开肋骨都需要极为精准的位置拿捏。
他一面下刀,一面下针尽量压制住小丫头的血流。
冯祭一站在一旁,他帮不上忙,额角却已经冒了汗,看着眼前年轻的医者,拿着一堆自己叫不上名字,如同刑具一般的器具在自己孙女身上比划,心惊不已。
渐而,眼前医者的沉稳,带给他希望和安定——他的手,极稳。
即便左手还带着伤,但在那颗幼小又鲜活的心脏上操作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颤抖。
小患者的呼吸一直平稳,王爷的呼吸也平和,只有冯祭一,觉得自己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好像气喘得重了,都会影响施术者的水平。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王爷轻轻呼出一口气。
空气像是随之清新,窗外天空也更敞亮了,空气里弥散的药味、血味都淡了——冯祭一也跟着放松了。
老医师凑上去观瞧,见小孙女的伤口还豁开着,隐而能透过骨缝,看见一颗小心脏的跳跃。
但本该缝合伤口的人,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把工具放下了。
老医师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小心翼翼的颤声道:“先生……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王爷转向冯祭一,眼神的温度随之降下来,清清冷冷的道:“在下,想要冯大人知无不言。”
冯祭一愣了一下,忽而反应过来他的居心,这是威胁。
大怒骂道:“无耻!”
王爷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点头承认道:“没错。”
他一句辩解都没有,就坦然承认,冯祭一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但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除非他目的达成,否则软硬皆无用。
僵持片刻,远宁王目光转向床上幼小的生命,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温度,道:“她大概能以这个状态坚持两刻时间。”
说完,他向后退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下。
冯祭一眼看事态脱缰,也不知是气还是急,冲到孙女身前,随手抓起托盘上的工具,便要自己动手,但小小的胸腔里带着鲜活生命力的心脏的每一下跳跃,都重击着他的精神。
周围一片猩红狼藉,饶是他从医一生,都被震撼得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生理性反呕。
气苦的放下工具,转头看向在椅子上安坐的年轻人,见他眼神里满是冷漠和决绝。
终于长叹一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对话很简短,王爷想问的问题也简单——当年的真相,老医师在讲述时到底隐瞒了什么,又为何把改过的药方拿来蒙哄他。
冯祭一终于还是不忍拿自己孙女的性命玩笑,只得道出实情。
远宁王庆幸,这是老天让自己撞上的捷径,占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单靠玉人和陈星宁去查,怕是难于登天了。
冯祭一道出了几个关键。
当年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几个孩子进神虺殿“探险”。
只是神虺殿由占环神使一族执掌,又是饲育长环蛇的所在,即便是世子、王子,也并非说进就进,所以当年几人能进去,一定是有神使带领。
事情的结局,是白景为救李鸩被长环蛇咬了,但期间发生了什么,李鸩和李鸠各执一词。
李鸩说,他和白景坠入蛇窟是因为被李鸠撞了。没想到突然雷雨大作,惊了蛇窟里的蛇。长环蛇向他扑来,白景一把把他推开,自己却被咬了。
李鸠则说,他本来在看殿里腾蛇大神的雕像,听见身后有异响,回身惊见大哥和白景已经掉进蛇窟了。
危难关头,神使赶来,但因为雷雨大作,本来能安抚毒蛇的曲调全没作用,白景被蛇缠住,几乎丧命,李鸠情急斩了蛇,白景才得救。
李鸠,是白景的救命恩人……
结果,神志恍惚的白景获救后,目光停在李鸠脸上,喃喃问他:“为何推鸩哥哥。”
一句话,几乎坐实了李鸠的过错。
出使的皇子命悬一线,尧国君王震怒,才有了后来占环王为表诚恳的歉意与感谢,愿自他一代起,往后四世向大尧称属的国书。
这事起初真如罗生门一般,但王爷结合前些天李鸩与白昼的对话,察觉当年他二人像是共谋——李鸩除去了通往王位的绊脚石兄弟,白景则借机,助先皇收拢了一个边陲属国。
更甚,此事若是没有猫腻,数年后身为神使的风光一族,为何会一夜间消弭于大火之中?
至于医治白景曾用过的方子,冯祭一自暗格里拿出一沓已经发黄的纸张,递给王爷道:“先生只得在这里看,若是让王上知道了,莫说是孙女,老朽一族都不用再活着了。”
药方,远宁王过目不忘,他只是心惊,李鸩面儿上极关心白昼,可看这方子,七分医病三分毒,化不净原主白景脏腑里的蛇毒,反而让那些毒素经年日久缓和的沁透在他的脏腑里。
只怕彭奇便是当年神使族人,但他一族和占环该是恩怨纠葛,还不甚清晰。
远宁王默默起身,把小丫头的伤口缝合了。他不禁设想,若是冯祭一与他僵持到底,他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幼小的生命消陨?
他不知道,也幸而没有面对这个时刻。
交代了些需要主意的,开出几个方子,知道冯祭一心里还别扭着,也不再多和他废话,拉开门便要离开。
结果,开门就看见冯祭一总带在身边的一个近侍小厮和玉人一起站在廊下不远处。
冯祭一见之一愣。
没等主子询问,那小厮便上前,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道:“刚才……尧国的君上来找叶先生,来势不善,小的……小的不敢硬拦。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让惊动屋里,便回去了。”
远宁王不知白昼为何来了,他与冯祭一的对话,更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