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49)
可他不得不给苏枋他们安排好退路。
“阿枋。”
夜色深沉,风易楼主楼前火光冲天,厮杀声此起彼伏。在饮马川和武林诸多的势力的夹击之下,风易楼已经是强弩之末。已有不少先遣部队打入楼中。
而年轻的楼主就站在高楼之上,倚着栏杆看着下面的斗争漫不经心。
“你快走吧。”
当青年说出这句话时,苏枋上前一步掀开衣摆跪在地上,坚定道:“我不走,苏枋这条命都是楼主给的,就是死也要和楼主死在一起。”
裴初幽幽发出一声轻叹,回头看向这个坚定的留在他身边的女子,对方眉眼长开,相比他带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美的惊人,漂亮得比红芍花还灼烈妍丽的女子了。
遥想当初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跟着风易楼一长老的手下前来暗杀他的小姑娘,而当时死在他手里的人那么多,只有这个小姑娘眼睛里有着明晃晃的求生之意,在风易楼那么多行尸走肉的杀手当中显得尤其与众不同。
就好像在雨中燃烧的最后一捧火焰,明亮刺眼,于是他伸出了手,将她带在了身边,他精心呵护着这捧火焰不被熄灭,如今又怎么会让她在自己身边燃成灰烬呢?
裴初伸出了手,像从前很多次那样抚摸着她的头顶,只是他的话语要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酷严厉,“这并不是劝诫而是命令,苏枋,你是要违抗我吗?”
他一挥袖子,以内力将地上的女子扶起,冷冷道:“风易楼还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楼内嫡系都被我遣了出去保存下来,现在只剩下你这个首领,难道你还想让风易楼就此灭绝不成?”
如今留在楼里的都是那些与裴初敌对多年,心思诡暗如淤泥一般长老们,他们和裴初斗了这么久都没把他拉下马,反倒是最后被裴初推出去当了挡箭牌,与那些纠集在武林势力们厮杀起来。
鬼打鬼,狗咬狗,裴初一点也不心疼。
“既然如此,楼主何不与我们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枋被裴初从地上扶起,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急道。
裴初回头继续看着楼下的乱象摇了摇头,“我走了可真就是没完没了,更何况我还在等一个人。”
“楼主!”
苏枋不甘的喊了一声,目光哀切。却见裴初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扔给了她。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微微笑着,温和散漫,好像即将前赴一场有美酒相约,春花共赏的友宴,他望着苏枋,平淡的下达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命令,“也不要想着为我复仇,你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枋不愿走,于是裴初一手刀敲在了她的脖颈上,唤出暗卫,将人带走了。
阁楼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的厮杀声时不时的传上来,这场厮杀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过想来那些楼里的老疯子们与前来围剿的武林盟众都不会那么轻易收手。
裴初悠悠闲闲的在阁楼上摆了一盘棋,又温了一壶酒,就像曾经在小院里一样,饮酒对弈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阁楼里终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裴初回头望去,只见澄黄灯影中蓝衣刀客缓缓走近。
第44章 武林风云·完
归远见过裴初很多样子,清闲的、散漫的,偶尔酒醉微醺,会露出恰到好处的迷离。
他也见过曾经带着面具的风易楼楼主,锦衣华服,黄金覆面,站在刚杀完人的月色下,就像一朵绽放在血池里的妖冶青莲。
他曾经那么好奇那张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可当他真的看到这张脸时,又觉得如果从未见到过,该有多好。
归远从不知道,原来算命先生那张清俊隽雅的脸,也能表现出这么慵懒妖魅的气质。
“楼下打生打死,你却在这里饮酒下棋。”
归远逐渐走近,看着摆在他面前的棋和酒,挑了挑眉:“你可真是悠闲。”
他掀开衣摆坐到裴初对面,拿起桌上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像曾经在小院里相处的那样,他毫不见外的将酒喝尽,又侧头问他,“我现在应该叫你沈楼主,还是裴兄?”
夜色将尽,深蓝色的天幕颜色开始变浅。冬末春初之际,残雪随着冰笋滴落。
裴初伸手给自己倒酒,也笑道:“名字而已,归大当家想怎么称呼都行。”
归远沉默片刻,望着酒杯喃喃出声,“可我现在不知道你该是谁。”
是那个红尘打滚,贪财逐利的算命先生?还是那个悠居小院,与世无争的清雅闲人,亦或是那个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的风易楼楼主。
哪个是他,还是都不是他?
归远感叹一句,却不指望裴初能回答他,而是点了点棋盘问,“你是在等我?”
“是。”裴初喝了一杯酒,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回来。”
归远突然觉得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于是他又喝了一口酒,这酒是裴初这么多年的珍藏,比曾经在小院里喝过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可喝在归远嘴里却怎么也比不上曾经的那一杯端午雄黄,和那五十两银子一口的娆春白。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酒饮过后,蓝衣刀客终于问出了口。而对面那人只是笑,楼下厮杀已经接近尾声,风易楼留得人终究是少了,人心散乱,在人数众多的武林联盟的镇压下,渐渐败下阵来。
可留在楼里的都是一些死了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的疯子,武林联盟同样损失惨重。双方的悲伤怨恨堆在心里,都想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引发这场争端的罪魁祸首沈亦安。
归远其实知道裴初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至少如果他想,趁着这场混乱逃走离开,等到来日东山再起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毕竟他那么聪明,武功也是那么高强。
可他没有走,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就这么洒脱淡然的等在这里,等着他来。
“你莫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一个很贪心的人。”裴初悠悠开口,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桌上的棋子,他将如玉般的棋子叩在桌子,一下一下的发出声声轻响。
“作为算命先生的时候,贪求钱财。作为风易楼楼主,我自是贪求的更多。江湖第一的风易楼,天下第一的沈楼主,这难道不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很美妙的东西吗?”
归远捏紧了酒杯,那酒杯在他心情起伏下被生生捏出了裂纹,然而他说出口的声音却是很平静,“你当真如此看重这些东西?”
他问,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斜倚桌案,一身华贵锦衣悠闲散漫的青年。归远突然扯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十分恶劣的笑,好像讽刺又好像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不和我回饮马川当我的压寨夫人,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江湖第一,不就是你的了吗?”
他说得随意,但藏在桌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他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然而对面的人只是漫不经心的揭了过去,“归大当家真是会开玩笑,我应该说过我不喜欢男人。更何况……”
他放下棋子,突然在桌上某处一按,抽屉里慢悠悠的伸出一个托盘,托盘上的白玉酒盏里盛着两杯洇红色的酒,“归大当家难道真的就以为我输定了?”
他指了指那两杯酒,“这是上好的葡萄酿,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归远看着他,裴初勾了一下唇,笑得温和无害,声音轻缓的道:“归大当家既然来了,不如和我赌一把?我做算命先生的时候总是给人算命,倒还没给自己算过。”
他从袖子里掏出之前总是挂在腰上的那两枚铜钱,拿起一枚抛在桌上,“两杯酒哪杯有毒,哪杯无毒我也不知,不如就用掷铜钱的方式决定谁先选?”
“上为你,下为我,如何?”裴初微微笑着,看向归远,“不知归大当家敢不敢和我赌这一把。”
归远望着裴初,望了很久,久到好像要把他的面容刻进心里。然后他也露出了一个笑,豪放不羁,只属于的归远的笑。他伸手去拿桌上那枚铜钱,笑道:“好,我跟你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