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212)
更何况他也说了,一直以来都只是将秦麟当做兄长般敬重爱待,并无私情相授,秦麟同样如此。但两家长辈本以为这只是年轻人尚未开窍的缘故,一时也并未着急,只想着等日后两人感情培养得更加坚定之后,再谋亲事,却不想秦麟今天给秦宇整了这么个幺蛾子。
秦宇对裴初并无恶感,相反的因为曾经在边关亲眼见证过他在军事上令人震慑的谋略,心里对这个年轻人是极为欣赏和敬佩。
可这人实在太令人琢磨不透,心思和城府深得可怕,原本以为他在边关展现的能力已经出人意料,可他进入朝堂之时,才是真正如鱼入水。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太后将他提拔为大理寺少卿是什么用意,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他看上去依旧不是让人掌控住了的样子。
他所处的位置,明明不管在哪个党派之中都不太讨好,独自一人游走在朝中各个势力之间,看不出是在为谁效力,偏偏实力强大,众揽全局,每一次出手都是稳操胜券。
这几年他看似毫无章法,无所顾忌的行事方式,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朝局的走向,一个真正的孤臣,为社稷,为江山,令人忌惮又着实钦佩。
可欣赏归欣赏,敬佩归敬佩,秦宇委实不敢让秦家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即使他确实有可能走出别人难以企及的辉煌,但也有可能稍不注意便坠落九渊,日暮途穷。
他不敢赌,也不敢让秦麟赌。
“这事没得商量,你想都别想!”
秦宇一锤定音,也不管跪在面前一脸执拗的秦麟,抬脚便准备离开书房,然而秦麟下一句话又让他顿住脚步,胸口起伏,心尖发颤。
“三郎已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床笫之实,此生此世,非卿不嫁,非卿不娶。”
秦宇好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晃了一下身形,转身‘啪’的一声,毫不留情的扇了秦麟一道耳光,巨大的力道让秦麟的脸一下子被打偏,脸颊红肿,耳朵里传来翁鸣,嘴角也流出了血迹。
然而秦麟面色不变,转身又跪倒在秦宇面前,“遇此一人,但求余生,还望阿父成全。”
“混账,你个混账!”秦宇哪里听得进去秦麟的话,他此刻怒气填胸,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我秦家家风甚严,你真的,真的……”
秦麟沉默不语,秦宇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他取下书房的鞭子,直接将秦麟叫去了祠堂,满室木牌森然而立,秦麟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受了秦宇第一鞭便是皮开肉绽。
“这第一鞭,是打你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鞭子上面有倒刺,一鞭子下去便刮下一层皮肉,但秦宇下手力道更是毫不留情,鞭声赫赫,入骨三分,“第二鞭,是罚你不知洁身自好,冶荡轻挑。”
“第三鞭,是你不计后果,罔顾常伦。”
“第四鞭,是你擅作主张,背信弃义,视家族立场而不顾。”
“……”
秦麟长睫轻敛,一声不吭,长鞭扬起又落下,带起鲜血与皮肉飞溅。一共三十鞭,直到鞭子都被血染红,秦麟整个后背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秦宇才喘息的停下了手。
“你知不知错!”
秦麟喉头一滚,发丝凌乱而狼狈,地板渗透进他的背上流下的血迹而有些暗红,因为失血和疼痛,面色苍白,但他还是沙哑着嗓音开了口,“三郎知错。”
“那你后不后悔!”
秦麟伏在地上,虚弱的对着堂前牌位和秦宇磕了一个头,终是道:“三郎不悔。”
秦宇闭了闭眼,转身扔下戒鞭,白发如霜,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在短短时间变得更加苍老,但他却是道:“罚跪祠堂三日。”
“三日后,你自去林家提亲。”
第180章 全男朝堂·二十六
这个世界的人对名声和贞洁看得很重,对待感情上的要求更是专一,即使是像裴初和楚君珩这样,终日在风月陵寻花问柳的人,婚前失节也是大事。
所以说这背后给他下套的人大概和他恩怨不小,但裴初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有些令他意外。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一年前说起,那时候因小皇帝绑架案的影响,他借机整顿了不少有问题的官员,其中徐敬臣等几个膏粱子弟就犯在过他手里,并因此吃了好一顿苦头。
出狱以后这几人一直琢磨着怎么报复裴初,就这么琢磨了一年,还真被他们想出了个理所然,尽管手段算不得高超,但如今确实让他惹火上身。
这些人想要设计他与广阳侯府的公子春风一度,就广阳侯那个把自家孩子当眼珠子宝贝的个性,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孩子在林无争手上被糟蹋的,到时候不出意料就是一场鱼死网破。
但这件事情,又不仅仅是徐敬臣这些人以为的那么简单,说到底,裴初本身就在朝中有着足够重的分量。如今他已及冠,婚事却始终没有主张,不少人盯着这个空缺,想要以此将他绑定在某一艘船上。
如果徐敬臣成功了,那么裴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人拉下马,要么就被人绑在广阳侯府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大船之上,而广阳侯实际又与蒋家关系匪浅。
事情到这里,背后的谋划很难说到底是徐敬臣这些草包的主张,还是说他们毫无所知的给人当了刀使,更不用说后来还有一个阴差阳错闯进局中的秦麟。
***
裴初并不知道另一边秦家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一会儿,他显然已经进入了圈套。
“所以,林大人怎么想?”
裴初侧身站在走廊边,黑色的官服随风晃动,褶裙上素色的缇花暗纹如同飘在墨色的池渊。
在他面前,身份尊贵的大燕太后正倚坐在栏杆上喂鱼,饵食入塘,相互争食的锦鲤掀起涟漪阵阵。
蒋元洲一身织金紫罗长袍,单脚踩在栏杆上,另一只脚悬浮在池畔轻轻晃动。他侧眸瞥了一眼身旁的大理寺少卿,只见他眼角眉梢间,依旧是那副让人生厌的疏倦平静。
蒋元洲只听他毫无波澜的回道:“承蒙广阳侯厚爱,微臣对侯府公子,并无非分之想。”
今天一早广阳侯就到太后宫里告了状,当然话里话外倒没提裴初半点不是,反而对他赞誉有加,徐敬臣等人既然被调查出来,蒋元洲便也交给了广阳侯亲自处理。
只是事情到了最后,广阳侯却是想向林家求亲,据他自己所说,自家小儿子那副模样被人看见已经是有失颜面贞操,幸得林少卿挽救才未酿成大祸,如今广阳侯家的小公子心怀感念,广阳侯亦欣赏其人品秀拔,便想着与其结为两姓之好。
先不管广阳侯家的公子是不是会对裴初有意,只说这门亲事就属林家高攀了。
“你不愿意?”
蒋元洲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他捧着手里的青花白瓷的鱼食罐子,染着红色豆蔻的指尖慢慢敲打在上面,嘴角扬起似笑非笑。
他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望着裴初,难辨喜怒的开口,“林无争……你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
裴初抬眸看了蒋元洲一眼,阳光从廊檐外斜洒而落停留在他的脚边,他背靠着墙壁,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神情慵懒,比起几年前还装模作样的恭敬,如今站在蒋元洲面前,倒难得显出几分坦率和锋芒。
“微臣不敢。”嘴里说着不敢,但他面上的神情却并无多少畏惧,蒋元洲捻着手里的鱼食,只听那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后又何必强人所难。”
蒋元洲手一顿,知道这人是意有所指,当今太后在入宫之前其实有过一桩指腹为婚的婚约,对方对他情深意重,山盟海誓许下不少,但后来蒋元洲却是奉旨入宫,成了先帝的皇后,也是如今大燕朝年纪轻轻,手握重权的太后。
蒋元洲偏过头放下手中的罐子,伸手勾住裴初的腰带猛地将他拉近,饶有兴趣的抬头笑道:“小家伙如今倒是伶牙俐齿,怎么?想要张口反咬主人了?”
当初跪伏于地的恶犬站了起来,露出了獠牙,蒋元洲看着看着,其实心里知道自己从未驯服过他,纵使总是装作一副温顺的模样,内里却始终是桀骜不羁难以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