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42)
归远挑了挑眉,几乎是故意般将下巴抵住裴初的肩抱住他,“没什么,这不是和裴兄相谈甚欢,情之所至吗。今天晚上我们还打算来个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呢,是不是啊裴兄?”
见他越说越没边,裴初翻了个白眼,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远了些,“并无如此打算,归大当家还是莫要鬼扯。”
阿朝原本皱起的眉头因为这句话而松开,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说话也没有往常那么客气。
少年提着剑对归远直接道:“酒鬼,出来,我们打一场。”
归远叹了一口气,算命先生已经退回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看起了热闹。想起刚才的话,归远再看看阿朝,忽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意思,“也好,走吧,再让我领教一下小阿朝的无名剑法。”
小小的院子里有些施展不开,两人翻墙而出,赶往了郊外。
裴初摸着腰间的铜钱,凝视着面前的棋盘,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只剩下一双幽黑的,仿若透不进半点光亮的眸子。
*
夜已经很深了,哪怕是摆夜市的小贩夜也已经收摊回家。打更人刚刚叫过三更,寂静的街巷里便慢慢的走出了几个人影。
一共三人,一身黑袍的毕吴方,着粉色裙裳的粉娘子,以及折扇翩翩的妙笔书生。
他们之前在裴初小摊前找过麻烦,之后却被易容的归远和裴初吓退,只是被吓退之后三人都没再出现,倒不是害怕了打退他们的归远和阿朝。
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比饮马川大当家和《无名剑诀》传人,更可怕,更惹不起的人物。
那就是风易楼楼主,那个给他们消息让他们去找算命先生麻烦,却不想那个算命先生正是他本人的沈楼主。
他们不怕死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那人设计的一场局。
如今更是让他们不得不为其所用。
夜很深了,他们站在当初找裴初麻烦的算命摊子前,静静的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华服不知什么时候在月影中显现,戴着黄金面具的青年立在高楼之上,垂首望着柳树下的三人。
“如何了?”
他问,踏着月色款款而至,眨眼间便落在的三人面前,身影恍若鬼魅。
粉娘子和妙笔书生皆是心下紧张,唯有毕吴方稍作镇定,他那双藏在袖子里的手露了出来,双掌宽厚,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黑铁似的色泽,瞧着不像一张人掌,却确实是一张人掌,可断刀兵的人掌。
他上前作揖,对着青年恭敬禀道:“回沈楼主,雁门,独山剑派已经搭上线了,已经告知他们归远和阿朝与无名剑诀的联系以及下落。”
“很好。”
青年唇角露出一个笑,粉娘子看着他,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张清俊温润的容颜,配上他如今脸上的笑,莫名的让人觉得心悸澎湃。
她深吸一口气,挂出一个最是柔媚娇俏的笑容,款款上前一步,婉婉唤道:“沈楼主……”
“你们可以走了。”
粉娘子笑容一僵,不止是因为他下了逐客令,还因为他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青年唇角那抹笑容不变,说得话也很温柔,却依旧无法掩盖其中凌冽的杀气,“给你们一盏茶,如果你们能逃走,就饶你们一命。”
妙笔书生不敢置信,只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你要卸磨杀驴!”
“哪里。”青年微微叹气,好似悲悯的佛陀,又似索命的阎王,“只是想着你们往日杀人夺宝的手段实在肮脏,有些脏了我的眼睛了。”
“逃吧,再不逃就晚了。”
青年说着,依旧是算命先生那般温柔的语气。
粉娘子和妙笔书生牙齿打颤,转身逃命。毕吴方不甘心,露出双掌想要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好胆气。”
话落,已经是剑抹咽喉。
粉娘子和妙笔书生都是一抖,已经施展轻功加快速度,向着不同放下奔走逃命。
然而一盏茶之后,城镇两处又多了两具尸体。
寒刃滴着血,一个穿着绛红衣裳的女子从角落里走出来,从怀里掏出手帕,半跪着替裴初将软剑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何必劳烦楼主亲自动手。”
“阿枋。”裴初伸手轻拂苏枋的发顶,无奈一叹,“你知道的,这世间只有我才会完整的无名剑诀。”
他话语里带着笑意,可苏枋还是听出了里面的无趣和漠然,“也只有我才能下出这盘棋。”
以清安城三具尸体为引线,阿朝和归远调查的名册为轨迹,越来越多的人死在《无名剑诀》之下,其中剑招与阿朝所学一模一样,皆是出自《无名剑诀》的前半部。
一时间武林风云涌动,之前一度被压下的雁门和独山剑派掌门的身死事件再次被翻出明面。
且所有线索皆指向了阿朝,以及与之关系密切的归远身上。江湖人怀疑这是阿朝的复仇,而饮马川大当家助纣为虐,更有嫌疑想借此残害江湖人士,扩大饮马川势力。
第38章 武林风云·十五
阿朝不告而别了。
一连几月,到了深秋时,院中枣树凋零,落了一地灰败的枯叶,阿朝都没有再回来。
虽说如此,另一个人倒是每隔一月就出现一次,带着自己珍藏的佳酿。
“和我回饮马川吧。”
蓝衣刀客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差不多光秃秃的枣树上,看着树下拿着扫帚扫着满院落叶的算命先生喊道。
“你怎么每次来都是这句话。”从青衫换成厚青袍的算命先生抬头,看着倚在树桠上的蓝衣刀客无奈,“而且归大当家这喜欢蹿树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改不了。”
归远一个翻身从树上跃下,跺了跺脚抖掉沾在身上的树叶,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悠悠叹道:“就像你每次不答应我回饮马川,我都怕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看见你死在了院里。”
“秦淮春?”裴初将酒接过,闻了闻,勾唇露出一个笑。他倒是没在意归远的话,将扫帚靠在树上,转身带人进了堂屋。
这才漫不经心的回道:“你不是派了饮马川的人暗中看守这里嘛,怎么还怕我死了?”
归远一噎,没想到还是被他发觉了,他倒没有意外,这算命先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凡无趣,相反聪明得紧。
本就没觉得自己会隐瞒多久,见他拆穿,便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是不知道这江湖中人心有多险恶。”
他神情难得出现几分郁色,翻出桌上的茶杯代替酒碗,打开封泥倒了两杯酒,“若非如此,阿朝又怎会一直不来看你?”
见他提起阿朝,裴初去够酒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归远见他如此便故意道:“怎么我来找你喝酒,你却还想着别人叹气?亏了亏了,这酒我拿回去算了。”
“可别。”裴初按住他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归大当家难得到访一次,怎能不一起多喝几杯,我们不醉不归。”
归远挑了挑眉,反手就将算命先生的手握在掌心,“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怕喝醉了被我占便宜。”
掌中的温润很快被抽了回去,归远只见那算命先生面不改色,依旧是一脸不知世故的温和,点了点头,“自然。”
酒过三巡,算命先生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眸敛上了些许水光,目光朦胧。
喝了这么多次酒,归远其实知道裴初的酒量不太好。然而他却是一个酒品很好,又很会伪装的人。
这人喝醉的时候,不会吵不会闹,安安静静,沉稳淡然。那些埋在他心底的情绪和秘密,也不会因为他喝醉了而露出一星半点来,严丝合缝的甚至让人看不出他已经醉了。
可归远却看得出,这得益于他时常找算命先生拼酒。他自己是个千杯不醉的海量,却喜欢看这人酒醉微醺时,醉眼朦胧的模样。
他总是不遗余力的试探着,希望在算命先生醉酒时,能让他那颗总是裹着厚茧的心松懈一些,让里面的光透出来,亦或是让外面的光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