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206)
这几人武功都是个中好手,而且只要他们手中还有小皇帝做人质就还有逃出去的指望,当然如果能杀了裴初就更好,然而在刚接近小皇帝的时候,窗外便一支箭矢射了进来,紧接着一支两支,接连不断的箭羽逼得人无法动作。
那架势简直不分敌我的不顾死活,然而这群绑匪也都是狠人,明知有箭矢射来,还是伸手过去想要抓住楚墨。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木柴就被踢了过来,重重的撞上了他的手腕,同时箭羽刺穿了匪徒的胸口。
裴初衣袍翻飞,室内刀光乍起,转眼逼退众人。再借着箭羽的掩护下,裴初翻身一滚来到楚墨身边,刚将小皇帝拉进怀里,又有人提着大刀向他砍来,刀势之凌厉似要将他和怀中的小皇帝一起砍成两半。
裴初目光一沉,伸手将楚墨按了下去,抽刀一挡,对方的斩马/刀将他的雁翎刀砍断,刀刃嵌进了他的肩膀,裴初神色不动,手中拿着只剩半截的刀身,动作迅速的抹了对方的脖子。
凶徒倒下之际,裴初一脚踹开,借着他挡住箭羽带着楚墨破窗而出,而此时,外面的应援也冲了进来。
“留下活口。”
裴初沉声命令,不止是大理寺的手下,就连金吾卫不知何时也聚集在了这里,里里外外将这处集坊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都是插翅难飞。
却不想室内的几个绑匪见大势已去,还没等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抓到他们,就纷纷咬破嘴里的毒药,服毒自尽。
是死士。
裴初轻轻皱眉,大雨中,他半个肩膀都被雨水和鲜血染透,黑色的衣襟颜色更暗,始终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楚墨抬了抬头。
为了不让他淋湿,裴初用没受伤的左手抬起披风为他挡雨,此刻低头与怀里的少年一对望,就发现对方半边脸颊和发丝上都被自己身上的鲜血染红,可少年依旧是一副愣愣的样子,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平日里除了早朝裴初其实很少与小皇帝有什么近距离的会面和接触,对他的印象还是之前在太后宫里,对着一只死去的鹦鹉无助哭泣的小鬼。
可是如今少年年过十四,面容虽仍是稚嫩,却也长开了不少,是一副极其明艳的长相,目若秋水,面如桃瓣,即使此刻一身狼狈,也不掩其俊丽。
裴初顿了顿,伸手替他解绑,没一会儿秦麟走了过来,带来了他刚刚从谢庭芝那里得到的消息,“张公公死了。”
裴初怀里的少年颤了一下,这一刻,泪水决堤,刚刚被松开束缚的少年,却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一般,抓住裴初的衣襟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所顾忌的放声痛哭了起来。
此后他身边再无亲近之人。
此后他身边再无背叛之人。
他真正认识到,没有权利只会任人摆布,曾经裴初在他心中埋下的种子,告诉他的野心与夺取,在这一夜雨水和鲜血的浇灌下,终于生根发芽。
秦麟站在两人身边,他将手里的伞朝着陛下和裴初倾斜,雨水在地上冲刷出淡红的痕迹,秦麟望着裴初肩上的伤口眉宇轻蹙,抬手准备叫人时,却见年轻的少卿朝他轻轻的摇头。
一直等到楚墨哭够了,被人护卫着重新回宫,裴初才在秦麟的搀扶下起了身,他肩上的伤因为之前抽刀抵挡不算重,看着却有些吓人,“下次莫再如此莽撞。”
秦麟一向严肃又话少,说出来的话也像责备,然而从他那张高冷肃穆的脸上还是能看出几分担忧和关切。这一次他来得有点晚,抵达的时候裴初已经进了屋内,和他一向配合默契的秦麟在里面动手的时候也放起箭掩护。
两人都是那种不怕死出手又狠的人,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合作,却仍旧能够对彼此交托生死,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还是让裴初受了伤,秦麟的眉宇拧成了结。
他已经及冠了,马尾被银色的发冠整齐的收拢,些许发丝散落在两边,墨色的抹额已经湿透,轮廓俊秀的脸庞滴着雨水,他的伞罩着裴初挡住风雨。
“事急从权。”裴初捂着肩膀上的伤没怎么在意,只是目光一抬扫过那几个尸体被搬出来的死士,眉头轻蹙。
从最后对方使出的杀招来看,这些人其实根本不在意小皇帝的性命,那么背后的主使是谁就很耐人寻味了。
***
至少可以确定不是太后。
小皇帝找到以后,裴初简单包扎就被人宣进了宫里,他换了一身松散的青衣,隐隐的还能看见胸口的那抹雪白染血的绷带。
外面是凛冽的风雨,屋内却是一室灯火澄明的温暖,宫殿内铺着绣有飞禽走兽的奢靡线毯上,裴初半跪着于地向珠帘背后的男人低头请安。
入夜以后太后宫中本不该再召见外臣,但软榻上的男人显然没有这个自觉,“这一次还真是多亏林大人了。”
清缓低柔的声音响起,裴初无可奈何的将头埋得更低,声色不动道:“微臣本分。”
珠帘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气氛却骤然静默下来,烛火跳动,蒋元洲注视着那道跪在大殿上始终一动不动宛若雕像般的身影,有些玩味的笑叹一声,“听说林大人这次护驾受了伤?”
“你过来,让本宫瞧瞧。”
裴初垂下眼眸,身形依旧不动,只是道:“一点小伤,不敢劳太后挂念。”
他话音刚落,三百六十六颗南海珍珠的珠帘轻动,丝绒软榻上的男人饶有兴趣的露出面容。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件华贵的紫青祥云对襟,青丝如墨简单束起,却是凤目半弯藏琥珀,朱唇一伙点樱桃,芳姿丽质更妖娆。
大殿内就他们俩人,内侍也都被蒋元洲遣散了出去,一双雪白的足腕踩在殷红的地毯上,随着走动在衣袍中若隐若现,蒋元洲一步步来到裴初身边。
“这么久了,林少卿好像还是不太听话。”他围在裴初身边轻轻踱步,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又似乎带着点不以为意的冷。
裴初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他眉眼不抬,撑着手腕半跪在地,明明是一副臣服之姿,话语却是漫不经心,“若是太后只想要一条听话的狗,想来也不会来找臣了。”
蒋元洲脚步一顿,侧转过身子,看着灯烛辉煌下,那个低眉敛目,却又藏着一身傲骨的身影,他笑了,慢慢弯下腰半蹲了下去。
凑近了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与这满室韵雅的暖香截然不同,混着潇潇风雨,说不出的瑟索寂然,又带着种格外想让人一探究竟的幽邃神秘。
蒋元洲叹了一口气,他纤细的指尖抚过少年的眉眼,摩挲他的脸颊,划过他的唇瓣与喉结,又稍稍扯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林少卿总是知道本宫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他声音极致的低柔,带着点浑然天成的魅惑,指尖从少年胸口伤沾了一点血,又放进唇瓣里尝了尝,凤眸弯起,凑到裴初耳边低声道:“只是少卿大人还是要记住,到底谁在护着你,你又是站在哪边的。”
其实太后对小皇帝被绑架的事情也很意外,但比起这些,始终谢庭芝和秦麟那边保持着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裴初,更让蒋元洲心生不爽。
他的狗也好,他的刀也好,都只能握在自己手上。
第175章 全男朝堂·二十一
谢庭芝在找到张公公的时候对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看样子是小皇帝被带走后没多久便已经遇害,也足可见这幕后之人的缜密与狠绝。
但裴初最后和那几人交手的时候,能够察觉对方至少在军队待过一段时间,既然如此,这背后的密谋和牵扯恐怕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绑架小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确实将这京城的水搅得越来越浑。
大理寺的刑讯室里有些阴暗,墙壁两边竖着篝火,即使如此也不太能驱散地牢中的寒冷。这桩极有可能酿成大祸的绑架能获得的线索实在太少,然而因为这其中牵扯广大又让人不得不严查。
连续半个月都泡在刑讯室里的裴初,也不由得感到些许疲惫,审讯架上有几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裴初捏了捏眉心,没有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头让手下将这几人拖下去,换上另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