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教皇(88)
被拆穿了真面目的海盗为了不再让儿子失望,于是决心改过是非,将所有劫掠来的财宝都交了出去,放归了那些可怜的仆人,在一个夜晚驾驶船只进入了风暴,余生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儿子因为父亲的离去伤心不已,但在公主的安慰下最终振作起来,夫妻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还继承了来自公主父亲的爵位,成了一位真正的贵族。
故事的情节波澜起伏,细究内核其实也不过如此,拉斐尔解答了卢克蕾莎的几个语法问题后,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说:“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
卢克蕾莎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是谁?”
拉斐尔沉默着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我忘记名字了,是很久之前看到的,但是那个故事可比这个童话血腥真实多了。”
“海盗生下了一个聪明且野心勃勃的儿子,他们疯狂地劫掠商船,杀死船上的人,留下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让他们的家人掏空家底来赎人,仅仅十几年,就成了盘踞在海上的一个庞大阴影。有一天,他的儿子说,我们需要到陆地上去,那里才是家族延续的基石。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冲击了一个大港口,将恰好出巡路过此地的公爵小姐绑走了——当然,这是经过了缜密策划的一次事件。海盗的儿子迎娶了这位公爵小姐,借此与那位公爵扯上了关系,他们付出了多年来抢得的所有财富的一半——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令小国家的国王都为之疯狂——和公爵达成了合作协议,于是公爵的女婿得以光明正大地踏上港口,成为了贵族社会的一员。他的岳父在上流社会为他铺设道路,他的父亲在海上为他源源不断地攫取金钱财富……”
随着他的讲述,卢克蕾莎屏住了呼吸,她不可遏制地坠入了那场腥风血雨里,那些疯狂的计谋、狡诈的周旋,都鲜活地脱离了书本,仿佛就在她面前上演,她迷醉地听着这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攫住了她。
“他们成功地实现了曾经的谋划,从一无所有的贫民到满手血腥的海盗,再到衣冠楚楚的贵族。公爵小姐的丈夫如愿以偿地继承了公爵爵位,在他为岳父送葬的一个月后,他驰骋海洋多年的父亲也病死在了海上——一个多么悲伤又完美的巧合,再也没有人能够指责他的出身,因为他手上从未直接沾染鲜血,他一直是被他父亲保护在高塔上的无辜王子。”
“这……这是真的吗?童话背后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卢克蕾莎急切地问。
拉斐尔轻快地回答:“哦,当然,但这不叫故事,对我们而言,这是历史。”
“历史……”卢克蕾莎喃喃重复这个词,若有所思地说,“真厉害,是谁记下了这些事情呢?”
拉斐尔合上书:“他并没有留下名字,但是我想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他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东西给我们了,而这些东西还将一代一代传下去,比如从我到你,再由你告诉别的什么人。好了,卢克蕾莎,今天的故事时间结束了,回你的车厢去,让英格丽德给你泡一杯热茶,早点休息。”
女孩恋恋不舍地从凳子上滑下去,抱起那本书,看了拉斐尔一眼,轻轻说:“谢谢您,冕下。”
小姑娘哒哒哒离开了这里,拉斐尔重新望向窗外,这个故事的几个细节被他改动修饰过,他的记性从来很好,当然也不可能忘记那个故事主人公的名字。
那是鲁索家族的血腥发家史,但是,或许卢克蕾莎不应该再听见那些会让她悲伤恐惧的名字了,也许以后他可以告诉她这个故事的真相,也许不会……总之,谁知道呢。
拉斐尔推开已经冷掉的茶水,看着窗外的太阳慢慢坠入地平线。
卢克蕾莎也有了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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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黄金衔尾蛇(四)
罗曼的首都别黎各建立在一片绵延的山前平原上,和有着叙拉古第一都市之称的加莱首都不同,别黎各以浪漫、多情、美丽著称,诗人们称它是“最适合爱情萌芽的城市”,它信奉美神和爱神的谕旨,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与爱情相关的故事,因此也催生了种类繁多的艺术。
不过圣城翡冷翠才是真正的艺术之都,波提亚家族豢养艺术大师、疯狂购买并收藏各种艺术品的行为让翡冷翠毋庸置疑地成为艺术家们心向往之的地方,而别黎各……这是浪子、诗人和有情人的天堂。
人们汇聚在城门前,等待着翡冷翠尊贵的客人莅临此地,繁茂的别黎各玫瑰和雪白的翡冷翠百合被堆积在街道和临街的窗口上,整个城市都浮动着幽暗的花香,象征罗曼的旗帜与教廷旗帜不分你我地挂在所有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宣扬着两者的友好关系,整座城市都被托举在热情的欢呼里。
雷德里克骑在马上,骑士团统一的甲胄将他遮得严严实实,面罩盖住了五官,但是经过严苛训练的骑士们都有着出众挺拔的好身材,两边的年轻女士们欢呼着往他们身上抛洒花束,尽管她们都矜持地戴着遮蔽面容的纱帽,但帽子下的纱巾欲拒还迎地掀起了一个角。
他的位置在队伍前方,一个迎接众人审视和欢迎的好位置,显然安排位置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并且在有意讨好他。
雷德里克早就习惯了这种讨好,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他顺手接住一束飞到他怀里的香槟色蔷薇,将它插在了自己胸前铠甲的缝隙里,听见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尖叫。
“他接受了!天呐!”
雷德里克骄傲地挺着胸,按照规定,他不能向两边挥手,但是这不妨碍他左右点头致意。
民众们显然非常喜欢彬彬有礼会配合他们的骑士,他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浓烈的酒水,将雷德里克泡在醉醺醺的快乐中。
他很少得到这样直白不掺杂利益的好感,从出生开始,他就有着父母双重高贵血统的光环,之后顺利继承了公爵头衔,所有人都像是蜜蜂围着花蕊一样围绕着他,渴望从他身上得到甘甜的回报,养成了雷德里克性格里那种过于直白的爱憎,和盛气凌人的傲慢。
仆人谄媚他,因为他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主人;宾客恭维他,因为他掌握着他们需要的东西;朋友环绕他,因为他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
在他的印象里,对他好的必然对他有所求,那么无论他如何欺负对方,都是等价交换里的一部分,于是他从未有过“后悔”“怜悯”之类的情绪。
直到这些直白却浅薄的爱意将他淹没。
是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雷德里克惊讶而迷茫。
他简直不能理解,明明他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而他们也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他们此刻的表现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久违重逢的亲人。
……这就是别黎各的居民吗,不愧是浪漫之都的人民,每一个都有着过于蓬勃热烈的爱意。
雷德里克在心里悄悄地感叹了一句,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直到教皇的车辇驶入城门,震耳欲聋的呼声覆盖了别黎各的每一条街道,常年翠绿蓊郁的冬青树簌簌地摇动,窗口飘落雨似的彩色绸带和花瓣,管弦乐队奏响了《荣耀降临我》第二乐章,恢弘庄严的乐声随风卷过,每个人都在随着音乐挥动手里的花束和旗帜。
虔诚的信徒们早就等待在了这里,当看见教皇俊美如圣子似的容颜时,他们感动地落下了泪,深深地随着其他人低下头颅,女士行屈膝礼,绅士脱帽弯腰,向着他们的信仰之主奉上了最为虔诚的敬意。
教皇的车驾边拱卫着一群黑衣修士,他们随着缓慢前行的车辇步行,每一个人都用巨大的兜帽挡住了半张脸,双手交叉着拢在袖子里,身上有着苦修士特有的庄重清贫感,当他们经过时,民众也充满敬意地凝视着他们,向他们送上面包和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