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教皇(119)
拉斐尔可是听说费兰特最近正在尝试着将手中的线人根据职业进行划分,目前已经有了窃贼、乞丐、娼妓、小作坊主等等群体了,翡冷翠的违法行业是打击不绝的,如果费兰特能将他们握在手里,拉斐尔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费兰特做这件事也非常小心,这和官方的行会不同,被他拢在手里的线人将他当作了某种灰色地带的掮客,这让他更方便获取信息,所以费兰特很注意身份的保密,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正在为教皇宫提供信息,他们一定会像是白昼到来的老鼠一样钻回洞穴里,并且再也不会出现在费兰特面前。
但也有些聪明人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费兰特更欢迎这样的聪明人与自己共事,只要有欲望存在,他就能熟练地将他们掌握在手里。
“唐多勒伯爵目前还算是尽职尽责,交给他的事情都认真完成了。”费兰特随口说。
听见这个姓氏,拉斐尔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语调平稳:“那就给他更多的任务,我不亏待能做事的人。”
费兰特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张,铺在拉斐尔桌面上:“我手下的人发现,下城区最近有人在收购六岁到十岁的孩子,经过追查,在隆巴迪枢机的庄园里发现了他们。”
拉斐尔停下笔,凝视着面前的名单:“他想做什么?”
费兰特舔了舔嘴唇,其实在被圣杯教堂选中前往教皇宫之间的一段时间,他也曾经在隆巴迪枢机的庄园里生活过,他很清楚,如果当初拉斐尔没有选中他,他将会成为隆巴迪枢机手里的一把刀,而这些孩子显然就是他另一条命运线的写照:“或许……是训练作为私人卫队。”
虽然用了不确定的词汇,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拉斐尔从费兰特的语调中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睛与费兰特对视了片刻,淡紫瞳孔中冷峻的冰凌缓慢融化成温柔的水,他轻轻拍了拍费兰特放在桌上的手,什么都没有说,但费兰特的心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
“教皇国的法律并没有明文禁止人口买卖,但是他这样的数量……又是一名枢机……他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他的人缘已经糟糕到了不被护卫围着吃饭就会被餐刀砍下头的地步吗?”拉斐尔皱起眉,刻薄地讽刺,神情有些厌倦,“把这件事告诉尤里乌斯,他擅长处理这个,那些带回来的孩子送回家,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安置在教皇宫名下的修道院里。”
费兰特接受了这个命令,看着拉斐尔扯过一张便笺迅速而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盖上了自己的私章:“有空记得提醒我,隆巴迪这个枢机的位置坐的够久了,是时候换一个人坐了——多得是人想要为自己换一身红袍子。”
枢机主教的位置一直是终身制,但是……教皇的话怎么会错呢?
费兰特翘起了唇角:“我会记住的。”
不记得隆巴迪枢机的指路第十章 。
第72章
黄金衔尾蛇(二十)
贡达城外的激战已经到了第四天。
从第二天开始,参战的士兵们就已经杀红了眼,无关道德、人性,所有人在战争的漩涡里被一视同仁地抹平了所有个人思想,成为了这架绞肉机的零件,将目之所及的所有敌人都消灭是印刻在他们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血腥的屠杀。
区别仅仅在于这场屠杀的双方都没有绝对优势,于是这又使得这一过程被无限地延长。
但是一切屠杀都会有尽头,要么是其中一方的最后一个人死去,要么是场上出现了足够倾覆天平的砝码。
亚曼拉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刀回到营地,长刀的护手上满是层层的血浆和黏腻碎肉,干了又湿的触感非常古怪,像是被浸透泡发了的陈旧结块海绵。
“敕拉赫那边怎么样了?”女王身上都是血迹和灰尘,盘在藤状冠冕里的长发脏兮兮的,和周围每一个士兵如出一辙,但她蓝色的眼睛里光彩熠熠,透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灼热神采。
阿淑尔面不改色地接过女王的长刀,沉重的斩马|刀在她手里像是没有任何重量,内敛的女官长轻声回答:“敕拉赫城的战报一个小时前抵达,您的先锋官为您砍下了不忠之人的头颅,敕拉赫已向您宣誓效忠。”
亚曼拉翘起了唇角:“那庞勒那边呢?”
阿淑尔摇摇头:“庞勒城还没有消息传来,那边似乎陷入了僵局。”
亚曼拉沉吟着,拽下湿漉漉的手套扔在地上,大步走到帐篷中间巨大的沙盘地形图边上,双手撑住桌沿,目光在上面逡巡。
以贡达为中心,敕拉赫和庞勒分别位于王城两边,而它们又分别把守着前往其他城市的咽喉要道,三座城市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像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让所有觊觎亚述的人都要掂量一下其中分量。
亚曼拉这几天疯了一样往贡达绞肉机里填入人命,就是要牵扯住贡达的主力军,不让王军前去支援敕拉赫和庞勒,而庞勒作为只有亚述贵族才知道的工业与机械之城,内部藏匿有大量的矿产资源和各种武器,就算不能打下它,围困住庞勒不让它支援贡达也是必须的。
贡达的王军拥有着亚述最顶尖的作战能力,作为曾经亲自率领过这支军队出征的公主和现今的女王,亚曼拉对此最为清楚不过,一旦让王军突破封锁和庞勒联系上,那这场战争她就再也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性。
“贡达发起了第十一次突围!”一个灰突突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报告,干裂起皮的嘴唇上都是血口子。
亚曼拉随手将桌上自己的杯子往边上推了推,里面还有她上次回来时没来得及喝的半盏茶,阿淑尔会意,端着那杯水递给了那名极度干渴的士兵。
对方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在阿淑尔无声的催促中接过杯子,珍惜又贪婪地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目送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战场跑去,阿淑尔拿着杯子走回来:“……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亚曼拉没有抬头,冷淡地说:“战场上没有孩子,谁都不会因为年纪而放弃杀掉自己的敌人。”
阿淑尔欲言又止,看了亚曼拉一眼,无奈地走开了。
亚曼拉明明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
女王没有在帐篷里停留多久,几乎是和那名士兵前后脚地,她提着被阿淑尔简单清理过的长刀,再度跃上了马背。
等下一次她回到这里,就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罗曼的最后一批援军,穿过山脉抵达了贡达。
他们带来了最后一批士兵,以及亚曼拉目前急需的资源,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十二具蒸汽轻甲和上百具重装铠甲。
亚述的战士天生适合杀戮,广袤的平原让他们拥有了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对野兽的原始崇拜使他们本能地学习着狼的狡猾、狮的凶悍、豹的敏捷,与罗曼和加莱人不同,亚述人体型更为高大健壮,需要两个人扛着使用的手炮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拖着行走,甲胄的重量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当他们握着橡木的庞大盾牌嘶吼着往前推进时,像是大地都在轰隆隆地颤抖。
罗曼的先锋军里,有很多人就是被这样的盾牌阵给活生生挤死的。
罗曼人的身体力量比不过亚述人,于是他们撞不开盾牌,长矛刺穿不了厚重的防具,军官们的机械枪能够穿透木板,但是盾牌上还有铁皮包裹,火药卡在里面寸步难行……
步兵和步兵的对战简直是惨烈的一面倒,如果不是罗曼有技术高超和骑兵团,还有储备丰富的火药武器,亚曼拉很难将战况拉扯到现在的五五开局面。
不过这样的胶着很快就会结束。
肉体的强悍,在绝对的武装面前不值一提。
人类史上最为伟大、最为残酷的发明,以蒸汽为核心驱动,将甲胄的各个部位通过齿轮和绳索等串联起来,达到一体化的效果,通过蒸汽的释放,这东西比寻常铠甲还要轻盈,行动灵活得可怕,穿着它的人在战场上的行动速度几乎能比得上一匹全力奔跑的好马,而只要他拿着武器——不管是最普通的刀也好枪也好,有谁能逃得过他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