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教皇(165)
这也意味着他们和教皇国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今年给翡冷翠的礼物还要继续送吗?”大臣本来以为这是无需再询问的问题,他们已经快和教皇国撕破脸,可以说两国就差宣战了,难道还要给对方的君主送礼?但小皇帝这样的表现忽然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当然,”小皇帝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天,财政大臣彻底被小皇帝的喜怒无常搞糊涂了。
他现在才真切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落后于潮流和时代的老人,对于年轻人的想法一无所知。
“可是教皇国指使海盗袭击了我们的军队,您怎么能将您宝贵的宽容用在这样卑劣的人身上?”出声的是尤利亚子爵,他并不懂什么政治军事,但他知道一个最为朴素的道理——送出去的好东西是不一定能拿回来的,弗朗索瓦每次送到教皇宫的礼物都是连他也眼红不已的好东西,与其把它们给教廷,还不如送给自己,要知道,教廷拥有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
之前连听见海军战败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弗朗索瓦不知怎么的忽然因为这句话勃然大怒,他抬手就将桌上的珐琅茶杯砸在了地上,在清脆的碎裂声里,冷冷地警告:“请您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子爵阁下,我并没有赋予您参与政事讨论的权力,在皇帝理政时,请您自觉保持沉默。”
子爵吓得脸色惨白,恐惧地低下头认错:“是,陛下,我很抱歉。”
弗朗索瓦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落在子爵金色的长发上,长期富足优越的宫廷生活弥补了子爵早年间的亏空,他的头发柔顺而富有光泽,像一匹华丽的绸缎,小皇帝的语气柔软下来:“亲爱的,不要向我认错,我很抱歉刚才对你发脾气。”
尤利亚望着皇帝,哪怕是傻子,跟在弗朗索瓦身边这么久了,也知道要怎么在这个疯子皇帝手里过得舒服一点,更不用说本来就善于见风使舵的尤利亚,一听见这话,他就知道皇帝又对他心软了,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皇帝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于他这样的“得寸进尺”。
“您永远圣明,陛下,您说得很对,我作为一个没有对帝国做出贡献的子爵,却接受了百姓的供奉,内心实在不安。”
听见这话,财政大臣对着地毯用力翻了一个白眼。
内心不安?
你盛气凌人地鞭打侍女们的时候可没有觉得不安,要求厨房每天提供新鲜牛奶和蜂蜜给你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不安的,更不用说乘着花船在城外游玩、对着贫苦的百姓展示自己华丽的衣着和珠宝……
圣主啊,这是怎样的蠢货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因为这个空有美貌的愚蠢子爵的存在,皇室在民间的支持率又下跌了不少。
“那你想要什么?”小皇帝饶有兴味地挑起眉头,“一支护卫军?伯爵头衔?还是最新的珠宝?”
最后两项是尤利亚每次都会提出的,一般他会得到珠宝,但皇帝并不打算封他做伯爵。
尤利亚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镇定地继续表演:“不,我想要获得一个机会。”
“机会。”弗朗索瓦咀嚼着这个词汇。
“是的,我想跟随远征军前往亚述……参与战斗。”
他的话一出口,不要说弗朗索瓦,就连站在那里装聋作哑的财政大臣都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确定坐在那里的是尤利亚本人而不是什么和他长得一样的演员。
尤利亚憋着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他屏住呼吸坐在那里,紧张地设想着弗朗索瓦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做下这个决定,简单来说,就是他的家人——那些与他血脉同源的贪婪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他们想要从他这里获得太多东西,作为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子爵,他无法满足他们越来越大的胃口。
于是尤利亚的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彻底断绝与亲人的关系,要么努力往上爬,爬到能满足他们欲望的地步。
尽管他知道他们的欲望很可能是无止境的,但哪怕是再理智的人偶尔也会有被情感冲昏头脑的时候。
如果他去亚述,不管他是否真的获得了军功,他都能从战争里获得宫廷里无法给予他的东西,不管是更高的爵位,还是实打实的权力,而且和弗朗索瓦的关系,让他能够获得绝对的保护,这样一个纯粹镀金的行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当然,他也有那么一点恐惧,所以如果弗朗索瓦拒绝的话……
“好啊。”
尤利亚的思绪断在了一半。
小皇帝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拨军队开拔前往亚述的时候,消息经由沿路的圣鸦传回了翡冷翠,经过弗朗索瓦的清洗,加莱境内的圣鸦已经少了许多,都德莱皇宫的消息已经无法窥探,要不是军队调动的动静过大,或许翡冷翠得到信息的时候还要往后推迟。
拉斐尔坐在轮椅上——波利医生坚决禁止他行走,甚至不让他长时间站立,除非必要,他所有的时间都应该坐着或者躺着——对此最开心的应该是费兰特,这位圣鸦领袖这段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黏在教皇身边,其实他平时也一直隐藏在教皇左右,只不过现在是光明正大地伴随着教皇。
套着最为朴素的修士长袍的青年推着轮椅,翡冷翠最好的手工匠人精心打造的轮椅轻便灵活,在厚实的地毯上也能行走自如。
“……他们已经快要离开边境,这次还是要在黑海动手脚吗?”费兰特作为将消息送来的人,自然知道信件上写了什么。
教皇将信握在手里,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估计老鲁索家的那群漏网之鱼很快就会被加莱的海军剿灭。”
拉斐尔当年清理教皇国的领主们时,有很多领主的亲人见势不妙逃跑了,其中当然也有罪魁祸首老鲁索的家人,当时拉斐尔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往大陆各地追逃,因为那样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他只是公布了那些人的名字,并且宣布剥夺他们的教籍,相当一部分人只能依靠身上带出来的那点金银生存,而艺高人胆大的鲁索家族则捡起了自己的祖业。
他们从原本归属于鲁索家族的港口离开,卷走了好几条鲁索家的船只,重操旧业干起了海上劫掠的活,凭着心黑手狠有底蕴,竟然还在黑海那片混乱的地方闯出了不小的名气。
拉斐尔在知道加莱向亚述出兵后,就打算给他们添点堵,想来想去,想到了老鲁索家的这群漏网之鱼上。
海盗们在黑海呼风唤雨了几年,没见到教皇国的追兵,以为自己的改头换面颇有成效,也渐渐放松了警惕,见到显然与教廷有关的委托时竟然没有多想,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报复拉斐尔的机会。
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弗朗索瓦是个不乐意听人解释的神经病。
拉斐尔将信件折起来,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情,不值得他耗费更多的注意力去思考。
“我们也要开始准备应战了,如果等加莱彻底攻占亚述,那我们就会陷入无法反抗的境地,”拉斐尔抬起头,“去联系我们的盟友吧,让莱斯赫特准备组建神圣军团,教皇宫马上会下达召集令。”
费兰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平淡普通的几句话里藏着能够搅动整个世界的风雷,让他心惊肉跳又不由地战栗。
“这是另一场神圣之战吗,圣父?”
拉斐尔笑了:“不,这不是神圣之战。”
这是不义的罪行、自我的贪求,但我必将胜利。
打仗了打仗了!终于要打起来了!!!!我铺垫了好久啊啊啊啊终于可以打仗了!
第98章
希望蓝钻(十五)
雷德里克脚步匆匆地从波提亚宫二楼走下来,曾经神色轻浮傲慢的男人已经褪去了那种惹人生厌的气质,在莱斯赫特手下的骑士团里待了几年,他看起来脾气比以前好了不少,尽管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所有出身低微的仆人,但至少他不再会刻意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