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81)
观音像后冷笑了声,走出来的人脸上戴的面具竟同封阜一样,他声音一变,“谁说我是孟凛了?”
而封阜视线一转,那给他递盒子的黑衣人顷刻间也摸出了面具来。
“你……”封阜愕然了会儿,他有些不明处境,难道不是孟凛特意给他示弱,引他羊入虎口吗?
面前的人是敌是友?
思索间四面八方又跳出了黑衣人,那些人脸上却是同他也戴了一样的面具,将他围了一圈。
封阜砍刀上映着面具的白色花纹,他啐了一口,才意识到手里的盒子尚未丢掉,他将盒子往门口愤然一砸,其中雪白的书信犹如雪花飘散,从那盒中撒了漫天。
管他是敌是友,外头的甲胄声越发靠近,如果来的是羽林军就不好收场,封阜不管其他,直接横刀杀了过去。
刀剑一碰火花四起,青衣在其中尤为显眼,封阜砍刀直劈面门动了杀意,他一脚将人踢开往门外冲,正要到了门槛,身边的敌手却是急声地大喊了声:
“我等效忠明亲王爷,誓死护卫封先生周全!”
这一声立刻把封阜喊明白了,今日他出现在此,若是给羽林军抓住,那就是通敌叛国的死罪,这是……借刀杀人!
遮日的乌云时不时漏出明媚,正正一道阳光直直洒下,折射在刀尖刺着人眼。
恍惚之际,弩箭的声音已然在金石之声里藏得安然,外头羽林军闻声冲进来的一霎,一支弩箭划过焦灼的气氛,正正对着封阜的脸上擦过,却是分毫之间并未伤他,只将那面具碎成两半,露出了其下封阜的真面目。
“方……”进门来的羽林军瞬间被这张脸给惊住了,“方扶风?”
“封阜”二字正是颠倒的“扶风”,方扶风眼看着四周的黑衣人假惺惺地护卫在他身侧,白烬却是迎面带着一众羽林军从门口窜进,他癫狂一般地哈哈大笑一句,“我也有今日……”
原来孟凛一面让人给他以封阜的名义送信,一面又让林净山跟他说了实话,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不过是想让他相信他真是身处险境,投诚之心真切,其后果然是打着送他去死的主意!
方扶风提刀对着身侧的人就是一刀,捅出淋漓的鲜血划下刀锋,他眼中反射着周围长刀的冷光,像是冬日里的寒潭一般冒着冷意。
随之方扶风开了杀戮,他提着一把刀对着羽林军猛然冲了过去。
方扶风……竟然是方扶风……白烬的回忆清晰得如同昨日,从前抓捕孟凛时方扶风也来掺上一脚,如今抓捕的贼人竟是方扶风……
世事轮回,天理报应……
白烬手里的剑铮然对上砍刀,他眼中冷然,出手毫不留情地像要取人性命。
白烬忽地在这刀锋里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从前孟凛入狱,怕是还有方扶风的筹谋在内,那日孟凛打开盒子时的心如死灰,那日方扶风如何也要将他押入刑部大牢,如果方扶风是南朝的人,那孟凛岂不是……生生被南朝给当成了无用的棋子?
刀剑来回走了好几招了,方扶风破釜沉舟,这会儿打得竟有些难舍难分,羽林军围攻之下,旁边那几个黑衣人站在方扶风的身侧,竟是帮着他破出了一道生路。
方扶风也分不出周围敌友了,正当他杀红了眼,横刀将白烬的剑送了回去,又有一只弩箭从那暗处射了出来,哐当地砸在了白烬的剑上。
剑锋偏转,方扶风在一霎的生死间抉择了片刻,他看到生路前一路狂奔,不辨立场,只沿着那黑衣人开出的生路杀了出去。
一路飘出的血没断了线,白烬当机立断:“全城通缉,捉拿方扶风!”
“是——”
白烬并未追出,而是收了剑去看那庙中落了一地的书信,雪白的之上全是墨迹,纷乱地盖住了稻草。
“方扶风亲启……”
“落款孟明枢……”
封封都是孟明枢与方扶风来往的书信……
这场景竟是同前世……如出一辙?
却是换了人来做着其中的主角了。
***
城西观音庙不远处的阁楼上,孟凛还坐在其中喝茶。
他闭眼听了会儿刀剑相撞的声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知道方扶风喜不喜欢我送他的这份大礼。”孟凛睁眼抿了口茶,“我可是还特意让人给他开出一条生路。”
“今日之后,北朝可就容不下他了。”他放下茶杯,“齐恂受他牵连管教不力,定然不会放过他,搞砸了事情,孟明枢也要怪罪于他,还有北朝的通缉,不知他能逃到几时……”
“我也算是,报了些往日的仇怨了。”
孟凛忆着前世的往事,当初他同孟明枢往来不过是为了追究母亲的事,有形无形之中的确是给孟明枢帮了些忙,可经过了一场几近生死的秋猎,孟凛已经不想再同这个混账爹往来了。
但他以为念着些亲生的情分,他和孟明枢多少可以好聚好散,孟明枢得知此事后托人跟他说,愿意将他母亲的遗物交还过来。
往日唯一的挂念就是母亲,孟凛答应了观音庙最后的一场交易。
可观音庙的那日,方扶风的确来了,来的还有白烬和羽林军……
孟明枢要弃他也就罢了,那盒子里却是半分母亲的遗物也没有放进,全是张张逼他走上绝路的罪状。
原来是丁点父子情分也没有,甚至还要用反叛的罪名将他送进刑部大牢。
大牢外风雪呼啸,孟凛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冷过。
“孟公子在这牢房过得可好?”
混沌之际,孟凛刚给灌了汤药,他在冰冷的大狱里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那人蒙了面,可这声音哪怕压低了他也能听出来——方扶风。
从前孟凛死时对他道:“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是欢喜?”
“我是个乱臣贼子,我死了不算什么,但事情可不会就此了结,没完没了……你等得起。”
……
从前他死后如何发展他并不知道了,可如今避着这场祸端,他也要方扶风尝尝自己曾经的苦楚。
吴常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你来此地,竟是为了看这样一幅场景。”
南朝的人遭殃,吴常自然心里痛快,可他又觉得自家公子过得实在太苦了,他能有一日不筹谋吗?死了一人还有旁人,孟凛以后都要这样在生死的谋划里活过吗?
还不如让他和白小公子一道过下去……
作话:
是的,应该让他和白小公子一起过下去
第52章 战事 “那我可以亲你吗?”
通敌叛国的罪过朝夕便传遍整个京城,这一番过场走得与前世的孟凛一样——
建昭帝得知立刻发了大火,方扶风挂着进宫走动的亲军之职,竟是个南朝奸细,抓捕通缉的文书顷刻就下了下去;太子齐恂竟也因为识人不善给追究了过错,责令其闭门东宫反省不出;连带着侍卫亲军都给彻查了一番,方扶风的亲信一干人等全给入了大狱,东宫的守卫一时换了彻底。
刑部主理案子,不成文的规矩太多了,若能逮着一个人把案子结了,向来是求之不得。方府被各方人马一齐翻了个底朝天,本来坐实罪名已是板上钉钉,除了牵扯的南朝之事,方扶风手底下竟还连着许多不干净的事情,一齐挖出了许多从前的旧案:
因着这侍卫亲军头领的身份,所行的便宜之处太多,御花园中命人毒害皇子,教唆人陷害新科状元;梅花宴上遣人混入其中刺杀太子,搅和梅花宴的意图从前经他所言,就是要让北朝再办不下去这收敛人心的梅花宴;就连楼远查了许久不曾追踪的阿芙蓉一案,竟也寻到了源头。
楼远甚至是前世的白烬,追查阿芙蓉时总会被对方敏锐地补上漏洞,一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摸不到线头,里头竟然是有方扶风在后面控着风向,阿芙蓉本就产于南朝,沾染上毁人于无形的东西被他暗地里传入北朝流通,其行必然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