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53)
“哦?”孟凛提到母亲沉思了一番,“他查到了什么?”
“宁家之事……王爷自是有所耳闻,但宁家身处北朝,王爷触手难及,只能从夫人院中下了功夫来查。那夜正逢七公子的满月宴,偏院无人顾及也是……”封阜停顿了下,“情理之中不敢言明,但此事也并非就能单单怪到孟家王府身上,那夜公子离开不久,王爷其实就赶到了偏院,以及……王爷见到了那夜来刺杀的黑衣人。”
这些话其实同从前孟明枢派人和孟凛说的大差不错,但他如今仔细听来,其实孟明枢让人说的,并不是谎话。
孟凛皱着眉仿佛深思,“然后呢?”
“在王府杀了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封阜说话时抚摸了下腰际挂的刀,“但来人是死士,留下的只有一滩血肉,王爷将其鞭尸几日也解不了心头之恨,只能继续追查他们受了谁的命令。”
“心头之恨?”孟凛冷冷地笑了声,“你家王爷是觉得王府之中守卫形同虚设,内院里死了人落了他的面子,这才往外面散布的消息是不慎走水,素夫人与其子葬身火中,是啊……”
孟凛感叹着发笑:“在孟明枢眼中,我早就死了这么些年了,若非还有点什么利用价值,怎么会让你千里迢迢地再来寻我。”
封阜觉得这话有些聊不下去,他无奈地咳了声,只好继续往下说:“那夜的事情来得突然,王府和宁家几乎是同时出了命案,公子离家多年,探查的恐怕多是宁家,而王府中所查出来的东西,怕是还能同公子再分说一番。”
孟凛没有封阜想的那么有兴致知道,他竟然一边听着剥起了橘子,孟凛看着手间,淡淡道:“你说。”
封阜只好往下说去,“宁家是江湖中人,结了仇怨应当也是了江湖恩怨,江湖中人练武各有区别,有时候从其身法和身形也能看出他们师从何门何派,但来的那些杀手,观其身形、练武的痕迹以及所拿的武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封阜刻意地停顿了下,他面具下露出一点眼尾上挑,道:“他们来自——北朝皇室。”
孟凛剥了一半的橘子,他手间顿时一停,他敛眉着抬起头来,看着封阜并不言语。
封阜对孟凛的反应其实有些满意,面具掩住了他得逞的笑,“四公子,王爷苦心孤诣让属下千里而来,乃是真心实意,如若公子心中有惑,愿意同王爷一道共谋大事,得王爷首肯……”
封阜拱手一拜,“属下乐意听从差遣。”
孟凛沉默了半晌,却是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可我怎么知道,你们打的不是居心叵测的主意,孟明枢野心够大,北方的朝廷也想插手进来,虚情假意就想套着我替他卖命,这事放在十年前我可能还会跟他讲些父子情深,可如今……怕是没这么好使了。”
“但公子这次来京城……”封阜提着声音道:“难道就没有素夫人的原因在吗?”
“你说呢?”孟凛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他又摇了摇头,仿佛苦笑了会儿,“怎么就没人信我单单是为了前程,你家王府容不下我,我只得自己另找出路,我孤苦伶仃地在外穷困潦倒,也不见你家王爷来接济接济我,这番好不容易地来考取功名,想要在京都混个官儿来做,你又非要来拉我下水,做些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将来要是落得什么不好的下场,这罪过……”
孟凛弯着眼角,却是其中带着些威胁似的,“可是要扣在你的头上。”
封阜手际一紧,又摸着了那个冰冷的橘子,他喉际动了动,过了会儿才干巴巴道:“四公子,属下今日只为传话,信与不信都是公子自己的打算,而此事待公子仔细思量,再决定不迟。”
“为表诚意……”封阜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梅枝来,上头的花打了骨朵,像是要开的模样,“梅花宴,公子可是有此打算?”
封阜上前走了两步,看着孟凛没有要发作的样子,他将那梅枝置于桌上,一边观察着孟凛的表情,“若是公子有意,此次一举成名的机会,定然欣然赠以公子。”
见孟凛面色凝重地思考着,封阜又往后退了回去,他面具下抹着笑,“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外头竹枝摇曳,将军府中毫无戒备,封阜转眼就离去了。
作话:
感觉阿凛有点……茶言茶语的(挠头.JPG)
今天是申榜截止日,一个周的周更这就补完啦,所以明天就先休息等后天的榜单任务,感谢观阅~
第34章 锋芒眼扇庭
“你什么打算。”吴常将手上的刀搁在桌上,刀砸着桌子一响,仿佛带着情绪似的,他少有地在孟凛面前露了江湖人的匪气,斩钉截铁道:“这人信不得。”
吴常当年看着小姐宁素素嫁给孟明枢,看着小姐远下南方,还看着小姐死在火里,他带着孟凛离开南朝,自此“无常刀”绝迹于江湖。
吴常像块难以挪动的磐石,可提到小姐和南朝,才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孟凛把剩下那半橘子剥了,他又一样掰开放了一半在吴常面前,还正正放在了刀面上,“常叔。”
孟凛眼底有些寒凉,对着吴常却是轻言细语的:“我同孟明枢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情谊,母亲不让我再回南朝,只要来日没有非回不可的理由,我不可能再跳回那个火坑,可把今日那个封阜的话掰开了来听……”
孟凛抬眸道:“你不觉得其中,其实并非都是谎话吗?”
“宁家同王府几乎同时出了命案,宁家身处北朝,而王府远在南都长乐,这两伙人并非就是同一路人马,赵永佺杀了我外祖一家,我花了三年才报了血仇,可南朝……”孟凛往帕子上擦了擦剥橘子的手,“你我可都再没回去过。”
吴常按着刀柄稍微冷静下来,他想着道:“北朝皇室……难道真的是太子齐恂?”
齐恂同孟凛的仇怨,哪怕没有这一层,孟凛也是要找他的麻烦的。但孟凛恍惚摇了摇头,“齐恂身为太子,说实话他断断是没有理由同宁家结仇的,我怀疑他是背后之人,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孟凛从前在齐恂身边呆了几年,这人道貌岸然做得比自己还得心应手,说他是个坏人吧,齐恂手底下为他卖命的人一抓一大把,忠心护主也是因为有个良主,太子殿下提拔忠良有才之士未有偏颇,名声好得很;可若要说他是个好人,掀开面上遮掩的那层布,即使齐恂将自己摘得很是透彻,但重权之下,极少有人手上能做到干干净净,齐恂也不例外。
“童慎那日说,我宁家的外祖同朝中大臣有所来往,大臣……”孟凛琢磨着道:“常叔,你知道我外祖同哪位大人有交情吗?”
“我多半都跟着小姐。”吴常回忆着道:“江湖人一向避讳和朝廷来往,尤其是前朝,私底下不知道,但明面上都是说宁舔刀上血,不做朝廷狗。以宁家在江湖的声望,就算有来往,也会避着我们这些当手下的。”
“但是……”吴常仿佛有些为难,他声音放低了些:“公子可知道……白延章这个人?”
“白延章?”正要吃橘子的孟凛猛然把头抬了起来,“怎么,来往的是……白将军吗?”
吴常没想到孟凛的反应有些大,却以为他是知道白延章的事迹,吴常有些惋惜道:“白延章死得是有些不明不白,但是他生前……其实比前朝那些乱权的太监名声好太多了,大概是……”
吴常从回忆里扒着往事,“年份我记不太清了,公子那时候应该才六七岁?小姐年年让我送礼回一趟宁家,那一年我路上耽搁,到宁家的时候……”
吴常到宁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赶着路快要到了宁家的大门,夜里星稀,宁府外的树林里不住响着虫鸣,却是晃动着个人影,悄然地往府里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