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137)
孟凛至今记得,他在那夜的烛火之下,见着那有些眼熟的脸庞,他那于生死仇恨中浸润的生命忽地松动了片刻,他在秋雨桂花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在那一瞬,忽地生出了许多活下去的勇气。
冰冷漠然的孟凛在烛光中尝试着笑了许多次,才终于在那个十二岁少年清醒的时候,清泉似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公子醒了?”
竟在六年之后,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又一次有了相逢。
“我救了你?”白烬诧异地回忆,可他带着歉意,“你落水那次,我的确不记得了。”
“那你可是亏了。”孟凛把脖子埋在白烬颈间,“只有我拥有五六岁的白小公子。”
“胡说。”白烬温声道:“无论是白子焱还是白烬,你有一整个的我。”
“过往,如今,来日,都是你的。”
孟凛忽然鼻子有些酸涩,感觉自己要不争气地流眼泪,立即把那白烬那块石头收进了怀里,“都是我的,什么‘忠孝仁义’我不喜欢,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白烬。”孟凛贴着白烬的胸膛把手探了进去,“你方才给我摸,你的胸口可是好生暖和,你再给我摸摸。”
白烬下意识皱了皱眉,被孟凛摸得有些痒,他胡乱的手实在太过放肆,白烬不得不伸手过去阻止他了。
“别闹。”白烬轻易地制住了孟凛乱动的手,“我不在岭中你最好好好吃药好好睡觉,不然下次见面……”
孟凛挑了挑眉,“小公子果真是好狠的心。”
白烬浅淡地笑了下,这书桌的位置靠近窗户,他抵着孟凛的手往窗上压,那窗户哐然一声就闭上了,随后白烬制着他的手,就这么朝他嘴上亲了上去。
柔软又炽热的爱意淹没在唇齿交缠里,仿佛什么也不能把他们分离。
作话:
关于一双手把他拉起来的话,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描述了(大概在梅花宴孟凛写文章那段回忆里面),一直都是当做白烬小时候就救了孟凛
儿女情长之后焉有大义,下一章会有转折。
今天还会更一章
忽然想起之前有朋友跟我说白烬和孟凛的cp名叫:白日梦(白日孟)挠头.JPG
第90章 吴常 “吴常喊了‘小姐’二字。”
春日的尾微风和煦,骑在马上狂奔却是疾风奔袭。
“孟凛。”白烬在那奔腾的马蹄声里回转过头,他对着风里道:“回去吧。”
孟凛隔着不远的距离勒紧了马绳,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他已经追出来好几里了。
这日风和日丽,正是白将军启程回京的日子。
随行的护卫基本留在了岭中,白烬只带了身边的几个人,并不浩荡地骑上了马背,江桓和应如晦都来送他,孟凛身边跟着吴常,也骑着马一路来到了上洛城外。
岭中山势延绵,白烬回京的背影逐渐淹没在群山之间,马蹄声也愈离愈远,渐渐只剩了满山鸟的空鸣。
众人都要转身走了,孟凛却忽然拉过马绳,他翻身骑上马背,竟直接朝着白烬离开的方向,“驾”地一声,羽箭离弦般地追了上去。
“孟凛——”江桓的喊声与吴常上马的动作几乎同时。
应如晦拍了下江桓的肩,“让他去吧。”
吴常立马追了上去,“我去保护公子。”
“何必呢?”江桓叹了口气,“不管追了多远,孟凛还是要回来的。”
孟凛骑在马上狂奔,风声呼啸,路边的山崖与树枝都成了虚影,孟凛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这一路的狂奔或许单单是为了发泄,或许也只为了再多看几眼白烬的背影。
白烬一行赶路走得飞快,孟凛追出了好几里,才在山回路转的时候,追上了白将军的身影。
白烬在马蹄声里回转过头,看见孟凛追上来的那一刻被柔软地戳在了心上,他在风里调转马头,朝着风里笑,“回去吧,孟凛。”
孟凛的马在新修的路上停下,他看着前路上的白烬,又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吴常,孟凛迎面对视上了白烬的笑,也递还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意。
白烬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了,他身后的将士看他,他不能给他们一个不明不白的理由,因而白烬又回转身去,马鞭一挥,再没回望地继续赶起了路。
孟凛也没再追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我真傻。”
“常叔。”孟凛从山间的艳阳里呼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吴常勒着马绳绕到孟凛身后,“公子走得突然,陈玄都没跟上来。”
“是我大意了。”孟凛瞟了眼那马脖子上戴的铃铛,“又让常叔挂心。”
吴常一只手骑马不便,将马绳勒得很紧,“白小公子回去,我也是舍不得的,也知道你,心里不快。”
“不快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我把他绑起来,然后关在江家,让他再也走不了了?”孟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倒是想这样,不太敢。”
“……”吴常有些被孟凛哽住,“有点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凛玩笑开完了,对着空气叹了口气,“我从前说的那些远离白烬的话都不作数,但那时想过的苦衷,如今还是一样的,不管我会不会牵连他,白烬的身份志向都不改当初,他此次回京终究是必然,我拦也拦不住,何况我愿与他心意相通,拦着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又何其自私。”
孟凛勒着马往前走,“我还想和他长长久久呢。”
吴常竟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回程的路有些远,孟凛方才不管不顾,生生奔行了几里路,回转才发觉自己走了这么远,身娇体弱的孟凛才慢行了一会儿,就有了些倦意。
“公子累了?”吴常往前路探了探,“这路上一里小哨,五里大哨,下个路口去看看能不能要来辆马车。”
孟凛推脱:“我自己走的路,常叔不必管我。”
吴常跟了孟凛这么些年,再木讷也习惯了如何才是贴心,他骑马上前几步,在下个哨点就下了马。
淮南到岭中的商道正是快开的时候,路上的哨点用了从前修路落脚的地方,这些日子为妨有人闹事,放的人就多了些,这地方是个大哨,木头盖了几间屋子,屋后的情况看不太清,里头却是挤了几十个人喧闹嘈杂,“大大小小”的喊闹声太过明显,竟是十来个人聚众赌着骰子,只门外站了几个人看着哨点。
外面的人老远就听到了低沉的铃铛声,因而没准备搭理过路的,却见吴常下马走了过来。
外面的几人看清了来人,又往后面瞟了几眼,互相递了几个眼神。
其中一人吐出嘴里叼的草叶,打头问:“阁下有什么事要来指教?”
吴常面无表情地亮出了块江家的令牌,“偶然路过,你们这里有没有马车?”
那人眼前一亮,吊儿郎当的站姿一时正了起来,“有有有,我去同我大哥说一声。”
吴常收了令牌,转头往孟凛那边点了个头。
外头站哨的人进去了几个,剩下的几个人分散开来,各自在路上走了几步。
吴常下马没带刀,他无意识警惕地四处扫了几眼,那进门的人刚去了一会儿,里头的喧闹声立马就停了,有目光往外面注视过来。
刀尖上走过的吴常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仿佛听到刀身划过刀鞘的声音,那声音扎着耳朵敲打神经,吴常深吸了口气,自然地回转往马边走。
他要去拿他的刀。
可紧接着那刀声犹如银瓶乍破,铮然的出鞘声与吴常下意识的喊声同时响起:“公子快走——”
那站哨的几人身上佩了刀,立马就循声拔了出来,阳光下冷光乱撞,孟凛眼睛与耳朵一齐反应,他立刻就勒住马绳扬起了马鞭。
下一刻一只飞钩好似有备而来,立即飞来勾住了孟凛所骑马的后腿,锋利尖锐的钩子嵌进马的皮肉,白色的马腿上立即涌出了殷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