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197)
孟凛好像是听到了风声,随后耳边是江桓对着城楼上大喊了一声:“南朝狗贼,喊你们主帅出来。”
朱启明站在城楼上,身边围着好几个将士护卫,他抬高声音:“昨日方才一战,你们今日还不死心?”
“朱启明——”江桓坐在马上,手上拿过一柄长枪,他从身侧划过一个弧度,“你看这人你可认识。”
北朝的兵马让出一个身位,然后押着个披发蒙眼的人走上前来,江桓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他一咬牙,手里长枪上的红缨一甩,那长柄直接打在孟凛的后腿上。
这一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留手,孟凛吃痛,狠狠地往前跪在了地上,然后系在脑后的黑布给扯开了,刺眼的光一时全涌进眼睛,孟凛忍不住瑟缩地闭上了眼。
城楼上的朱启明看到这场景,朝着楼下道:“白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你今日带着他来,不会就是为了在归州城下向我军示威吧?”
白烬坐在马上,他攥着马绳冷冷地朝楼上道:“我要我军被俘将士。”白烬目光点了下孟凛,又颔首道:“拿他来换。”
朱启明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若非孟凛手上拿着圣旨,他今日就当着白烬的面一箭把孟凛射了,但他抬手朝身后示意,“成交。”
不久之后,归州城门开了个缺口,哗哗的锁链声从城门后传来。
那些被南朝俘获的北朝将士被跟绳子绑在一起,脚上全套了脚铐,一个个缓缓从那城门后被推了出来,他们衣着褴褛,全是受过刑的样子。
看得北朝将士眼底有些发红。
孟凛注视着他们走出来,他感受到身侧的杀意,身后那一直陪着他的将士声音也有些低沉,“孟公子,接下来的路,就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了。”
孟凛艰难地站起来,他拖着沉重的镣铐往归州城门走,他立于大军前的身影显得有些渺小,他一直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白烬。
孟凛这几步走得好像极其漫长,他与北朝将士擦肩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下,他凑近了看到那些战俘身上破烂衣服下透出的细密伤口,嗅到很是浓重的腐烂血腥味,孟凛皱起的眉里带了些同情与不忍。
但那些北朝的将士只义愤填膺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浓厚的杀意。
孟凛继续往前走,但他心里想:这场仗,该早早结束了。
白烬看着孟凛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极轻问了身侧的江桓:“我是不是不该放他回去。”
“孟凛想要做什么,你我拦不住的。”江桓目光盯着归州城楼上,朝身后抬起了手。
孟凛方才同那些北朝将士拉开距离,那城楼上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机杼碰撞的声音立刻哗哗响起,城墙上立刻排开了一排的弓箭手。
江桓的手几乎同时落下,北朝的将士马上持着重盾快步上前,护着那些缓步走来的伤亡将士,锁链的颤动声与哗啦的羽箭碰撞重盾的声音交响而起。
孟凛听着动静回头了下,朱启明压根没想把那些战俘送回去,早就准备在城楼上射杀了他们,但孟凛这一回头,同样看见了一支对准他的羽箭。
白烬接过身后递上来的弓箭,直接把箭搭了上去,对准了快要身在城楼下的孟凛。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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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攻城
江桓捏住长枪的手都攥紧了,“白烬,你的箭术到底准不准啊。”
白烬一言不发,他放缓了呼吸,头一回射箭的手都要颤抖,孟凛回过头来的那一刻他更是连心跳都戛然而止似的。
“嗖”的一声,羽箭从大弓紧绷的弦上,倏然朝着孟凛的方向去了。
“孟大人——”孟凛的耳边急促地传进声喊叫,下一刻他僵硬的身子就被个人给扑倒了,那对他感激的小将徐礼手上牵引着根绳子,几乎是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他焦灼地把孟凛扑倒在地。
那根从白烬手中射出的箭擦着徐礼后背的衣服,没入了归州城门上。
孟凛撞在地上一阵眩晕,但他马上就被徐礼拎着后背上的绳子提了起来,他手下匆忙,几乎是把孟凛拖拽着进了城门。
“轰”的一声城门关上,悬起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还有人救他。”江桓松了口气,“孟凛也不是那么神憎鬼厌的。”
“只要他不使坏,你兄长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白烬把弓箭朝旁边递出去,那些北朝的将士在掩护下回了阵中,白烬朝后挥了下手,“收兵。”
孟凛在城门后被徐礼放下来,这一折腾,他散乱的头发显得更狼狈了,徐礼一刀斩断了他脚下的镣铐,动情道:“大人受苦了。”
孟凛相信白烬那一箭射不中他,但徐礼救他终究是用心,孟凛顺了口气,“劳烦,劳烦你了。”
徐礼把刀收回腰间的刀鞘,就要替孟凛再解开身上的绳子,但这时朱启明与孟阳从城楼上下来,前头的孟阳甚至喊了句:“慢着。”
徐礼的手一顿,紧接着朱启明身边的护卫快步走上来,接替了他似的站在了他的位置,按住了孟凛的肩。
孟凛站直了身子,他定了定神,颔首道:“殿下这是何意?”
朱启明盯着孟凛的表情,又忽然笑了,他走过去站在孟凛身后,把手握上了他的手腕,“四公子受了苦,自然要本宫亲自来给你解开绳子。”嬿山厅
朱启明的手没有直接探上绳子,而是按着孟凛被绳子磨破皮肤的位置狠狠地按了几下,孟凛皱了下眉,强行笑道:“劳烦殿下了。”
“四公子这一日一夜身在敌营,可有什么旁的遭遇?”朱启明解绳子的动作缓慢,“身上可曾受了什么伤。”
绳子上的毛刺划过伤口,孟凛沉着气道:“托了殿下的福,手下抓了那么些北朝将士,他们想拿我换人,未曾对我严刑拷打,不然以我这身子骨,怕是捱不到回来面见殿下了。”
朱启明终于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你为了我军粮草舍生取义,这是大义之举,届时回京,本宫定然将此事告知父皇,也当让四公子这苦并不白吃。”
孟凛把手收回来揉着发麻的手腕,“那还要多谢殿下。”
“对了,想必我入了敌营,世子心中应当很是挂念吧。”孟凛取开身上的绳子,朝孟阳走了一步。
孟阳被他这不知好歹的话说得一冲,他把手伸出来,没好气道:“得了,你把圣旨交出来,你别跟我说,你为了保命交给北朝了。”
“原来在世子眼中,我就如此不争气,好歹我也为了世子出生入死,如今……”孟凛啧声叹着气,仿佛很是受伤,“如今只换来如此质问,既是陛下的圣旨,我又岂能为了保命而通敌叛国呢?”
孟凛从衣袖里把张小小的皇榜掏了出来,这圣旨为了方便前线掩人耳目特意做小了,孟凛交出去时特意看了眼朱启明,“我想殿下也是如此作想。”
朱启明直接把圣旨接过去了,他多少还得顾及表面的和气,因而拍了拍手,“四公子受了委屈,如今弄得这么狼狈,应当是一夜未曾好好休息了。”
他示意人带他走,“请吧四公子,也该为你接风洗尘了。”
孟凛并不客气,跟着人就往城中走了。
孟凛在归州城住下,但他意料之内,朱启明几乎将他软禁了起来,他就是出门,身边也有人一直跟着。
朱启明忌惮他,既怕他同北朝往来,又怕他做出什么扰乱大局的事。
但如此日子倒是清净,孟凛特意配了药,他得把腿上的伤养好了,江桓那一下打得真是……他们像是有什么深重的恩怨似的。
孟凛像是被外界消息摒弃在外,连战局都不让他听到分毫。
但是五日之后,江南变天了。
这仗从盛夏起打了一月有余,算着日子其实已经入秋,却一直还是暑气弥漫,但那日从黄昏时起,就吹了大风,外面树梢上的叶子吹得乱晃,天色都变成了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