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43)
白烬“嗯”了一声,听孟凛这么说,其中便是还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他把目光落在孟凛缩进衣袖的手,“先进去吧,外边冷。”
“下回……”白小将军的甲胄宽大,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差点把孟凛整个揽进了怀里,显得孟凛有些单薄,“下回我留意,不让人给你端了冷水。”
孟凛跟着一起往屋里走,竟被白烬说暖了几分,只听白烬继续轻声地说着:“下雪我本应当让你先行回去,但原本午后我便不当值了,手下的人被我派了出去,没人送你,只能等这边事情了结……”
白烬偏身同孟凛对视一眼,“……我们一道回家。”
作话:
大理寺正/是个官职名儿
上一章的时候阿凛还说“我京城里还没家呢”,但马上白小公子就跟他说“……我们一道回家。”
第28章 攀咬
雪越下越大了,柳絮般的雪下成了团絮似的鹅毛,纷扬地给京城添上雪色,盖上那一众纷繁华丽与暗波涌动,仿佛片刻地安静了下来。
大理寺未向白烬言明其他,只说下雪天积了雪不便行路,那大理寺正将验尸的案卷誊录了份交给白烬,替他们备了马车,将他们送出了大理寺。
一路回去白烬翻着笔录,早先不知今日是否巧合,拿到这份笔录,白烬才确定了事在人为。
他得了消息赶来之前,便有耳目提醒过他,那死者似乎是司马平,白小将军昨日才同他结了仇,现在过去,便是送上去的靶子,哪怕没有证人证言,众口铄金也能挑起流言蜚语。
何况有证据呢?明暗之中,白烬早知有人会对他动手了。
“遭了……”马车上孟凛忽地想起件事来:“我答应要给林归带点心回去的。”
这马车为了冬日里挡风,窗户是封死了的,孟凛只能探到前面去看,又被雪迎面糊了一脸,他懊恼道:“这松斋都过去了,我该出门路过那会儿就给他买的。”
“不用买点心。”白烬把笔录放到一边,“我料想今日下雪,让林归在家中备了暖锅,回去应当就能吃了。”
“有暖锅啊。”孟凛缩着头回来坐下,他想了那场景,“红泥小火炉,正适合坐着赏雪。”
“可惜了。”孟凛顾自说着,“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雪怕是要赏不长久。”
白烬忙了几天才得空半日,原本想好的事被添上一笔,生生败了兴致。
不久将军府到了,马车送了人便往回走。
府上落了层薄雪,只是一脚上去便成了积水,院子里竹枝上载了点雪白,翠绿伴着白雪,倒是难得的雅致。
林归同下人已经把暖锅备好,洗净的菜叶与切片的肉摆在桌边,还放了饺子,锅中沸腾的咕噜声响个不停,开了竹帘放上暖盆,冬意盎然被里头的炭火烧得退出了屋檐。
孟凛与白烬换了身衣服,没有旁人,把林归和吴常也喊过来一道坐了。
今日不兴喝酒,倒了清茶,孟凛和白烬还是拿出那尸检的案卷来说。
“大理寺倒是会做人,不同你明说,谁也不得罪。”孟凛夹了块肉来吃,“你若是其中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白烬喝茶润了喉,“既然他们的立场看不分明,那你今日在场的见解,可否同我说了?”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特意瞒你。”孟凛咽下那口肉,却觉得喉中有些没有食欲,他说道:“司马平溺死之事板上钉钉,差不多就是窒息而亡,症状并无疑点。但是他死的地方有些奇怪,你也看到了,后街那个沟渠的水并不算深,如果他是自己掉进去的,那水甚至没不过他的膝盖,爬起来根本不费力气,除非……”
“除非他昨日喝醉了酒。”白烬手握着案卷,敛眉道:“笔录所言他口中酒味浓重,如果是醉酒之后偏身不慎掉进沟渠,其实也说得通。”
“所以说,古怪之处并不在此……”孟凛卖关子似的朝白烬缓了会儿,仿佛是要他猜的意思,“你看那口鼻之处可有写了什么。”
“口有水渍,鼻中稍带泥沙……”白烬不看案卷,就念出了这两句。
孟凛勾了勾嘴角,心领神会道:“小公子这都已经看出来了。”盐擅廷
“换我要溺死在那沟里边,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孟凛挑着菜往白烬碗里夹,“他不是死在那沟渠里的,那水里不干不净,口鼻里肯定是混了许多腌臜之物……”
孟凛不过想了会儿那沟渠,到嘴边的肉都没了味道,他皱着眉道:“白烬……我们能不能不要吃饭的时候说这个……我本来都饿了,现在吃着肉都觉得……”
“……好。”白烬把案卷放在一旁,吃了口碗里的菜。
才安静吃了一会儿,孟凛放了碗发出阵动静:“好辣!”
“水水水……”他杯中水喝完了,正四下找着水壶,“你家饺子里面怎么还放了辣椒……”
林归赶紧去给他添了杯茶,他忍不住笑道:“孟公子,今日的饺子里包了辣椒,算是彩头,一共才包了两个,偏让您给挑着了。”
“……”孟凛喝了一大口水,他拉着脸抱怨道:“这是谁的主意,包什么不好偏要包辣椒,包点银钱之类的不好吗?还能用来花。”
林归下意识瞄了眼白烬,白小将军脸上向来不辨喜怒,可他竟发现白烬眉眼一弯,露出了个和缓的笑意来。
“我的主意。”白烬顺手夹了个饺子到碗里,他好像是特意带了丝低落的语气,“你觉得寓意不好吗?”
“……”孟凛呼着气勉强地笑了笑,“怎么会,但是我方才都看见你笑了,幸灾乐祸,小公子,你可是学坏了……”
“是吗?”白烬端正坐着,他不带情绪地夹起那个饺子咬了一口,“我没……”
白烬尚没说完,他神色一顿,却是眉头一皱。
“哈哈哈……”看着他的表情,孟凛以为他也中了彩头,他端起茶杯去碰白烬的杯子,“你也吃到了吧,来来来小公子喝口水。”
白烬却斯条慢理地把那口饺子咽下去,他仰头道:“我没吃到,我只是听到有人来了。”
外头有人通报:楼少将军来了。
白烬早知这饭吃不长久,他放下碗筷,微沉了眼眸,仿佛带了点淡漠的神情,“你们先吃,我去待客。”
林归跟着也站了起来,随白烬一道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细微,外边的雪也下得万籁俱寂一般,孟凛百无聊赖地夹起个饺子来吃,他刚才的笑意仿佛都是过眼云烟,脸上一时找不出欣喜的神色了。
他咬了一口,又是一哂:这个里头也包了辣椒。
孟凛吞咽了下去,拿过茶壶倒起了水。
***
白小将军穿过落雪的廊道见到了楼远。
楼远踏着风雪从外面进来,他还披着甲,十七八岁的少年肩头落了积雪,他眉目明朗,正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小将军。”楼远朝白烬抱拳行了个礼,他却是面露了焦虑之色。
楼远是禁军统帅楼怀钦大将军的幼子,他的几个哥哥如今散在北朝各地当了将领,而楼远入了羽林军,成了其中的中郎将,如今算是白小将军的副将了。
白烬见他有话要说,朝他点头道:“刑部那边可是有什么情况?”
楼远靠过来同白烬说着:“将军前脚刚走,那司马家就派了人过来,他们说自家少爷一夜未归,是特意来寻人的,刑部那边就告知尸体已挪去了大理寺,让他们去大理寺找人,可司马家的下人竟以为他们踢球,生生留下来拉扯了半天,最后才派了两个人去了大理寺,余下的人都围在那沟渠边硬等着。”
“刑部……刑部那边……”楼远迟疑了两句,“小将军,今夜怕是要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