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89)
并不是早熟就能顺利消化各种心结,表面再无所谓,怀丰年却暗地里和俞任那句话杠了好几天。
小气吧啦,她骂自己。骂完了继续小气吧啦。
小气吧啦地等了俞任两天也没等到她邀请自己一起去市图或哪儿自习,后来一想,她可能着急回乡下看那个小朋友了。得,白卯生之外,她连七岁的小袁柳也比不上。
怀丰年于是想离开宋绘香回象牙镇“静一静”。这是第三天了,她还是无法平静。甚至想起俞任那见外又抗拒的语气就想哭。半夜两点醒来的怀丰年在床上转了几次身,最终拧亮台灯拿起手边的书一边分神一边读。
女孩子的心绪怎么这么敏感复杂呢?分神时怀丰年责备自己。再自甘小气地决定这些天都不要理俞任。
凌晨四点睡着,迷糊睡到早上八点太阳晒屁股时,怀丰年被父亲敲门,“你同学找你丰年,叫俞任。”
翻了个身的怀丰年说,“不理!”
怀湘龙一愣,随即回了两句挂了电话。
睡到九点半时,怀丰年醒了,忽然想起什么掀了被子,“爸,我电话呢?”
“什么电话?你不是不理吗?”怀湘龙纳闷。
“那你怎么能挂呢?”怀丰年还以为是刚刚的事。
“叫俞任,不挂你等着烧电话费?一个多小时前的事儿了。”怀湘龙说完就见女儿怔住,没一会儿就见她绕着客厅,“完了完了我完了。”到底是没理会,怀丰年摸着曼德拉头来回走动,随即还是果断拨回电话,“俞任呢?”
接电话的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声音,“喂?怀丰年姐姐,我在俞任姐姐家玩儿呢。宿海问你来不来?”接着电话又被宿海抢去,“坏丰年!你快来啊!”
怀丰年的心被堵住时耳中才落入俞任的笑声,“什么时候回柏州呢?我一带二有点累。”所以这才想到了自己?怀丰年叹气,“明天回吧。”
“好啊,她们吵着明天还要来。”俞任说,随即她顿了下,“丰年,谢谢你。”
“谢个屁。”怀丰年的眼眶马上湿了。女孩子麻烦死了,一句话要磨她好几天,一句话又逼出她眼泪。
俞任笑出声,“被警察叔叔带走的感觉如何?”
旁边传来宿海的小奶音,“坏丰年被叔叔带走后哭了呢,眼睛都红了。”
怀丰年抓着头,“哎呀,你们烦死了。”
第69章
赵兰在周三一早像往常一样去公园锻炼身体,镁合金义肢已经成为她身体较自然的一部分。她从起先的自卑到慢慢接受,然后被师姐一句“阿兰你这样好帅气”安慰到。
提前退休的生活除了周末也谈不上多丰富,老年大学她不乐意进,试听过一次,自己这把年纪比同班的小二三十岁,他们看着赵兰都觉得新鲜亮眼,更有两个六七十的老鳏夫上前套近乎。广场舞她嫌闹腾,“曲子噼里啪啦的,不好听还闹心。”
锻炼完后就买菜回家,伺候阳台的一盆盆绿植,窗前的茉莉花开了一盆,赵兰看着心里喜欢,又盼着王梨周末来能闻到这香气。
王梨说柏越虽然现在有点儿不上道,可传承的工作还得继续。赵兰就主动接过整理唱本和记谱子的工作。下午忙乎完时再喝碗精炖的杂粮粥,重新活动之后便是洗澡看电视。日子清淡但还不算无聊。
卯生终于顺利考进了省越剧院,她被录取后兴高采烈地给妈妈打电话,“瞧你女儿还是有把刷子的吧?”赵兰轻笑,也不点破她那把小刷子比不上王梨一句话一顿饭好使。
女儿一工作就搬去同恋人小印住。赵兰曾想过要不要请小印来家里吃顿饭,可掐指一算这俩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就将卯生的暗示置之不理继续等待时机。卯生去找师傅敲边鼓,王梨这回没护犊子,让她安心工作,先引水再渠成。
一般卯生会在周六或者周日中午回家陪赵兰和王梨吃顿饭,时间把握得相当精确,即不用搭把手帮厨,也不必扰到自己和师姐的二人空间。可她近期回来得频繁,周三晚上一下班她就提着半只烤鸭拍门。
赵兰开门,“钥匙呢?哪儿才是你家呢?”
卯生提起烤鸭眯眼,“都是我家,这不回娘家了?”工作的卯生在剧团里不是排练就是打杂,一周上不了一回台,只能等着正戏开场前青年班子的冷清预演。
第一个月工资和她印秀商量了下,“不好意思,下个月我再交家用。第一个月工资我想给你们都买礼物,但是不够。”于是到手的一千不到,卯生给母亲买了双合脚的运动鞋,给师傅买了条丝质裙子。
第二个月再给小印买了职业装和护肤品,自己还是一毛不剩。卯生只得在印秀加班时回自己妈妈家蹭饭。
赵兰在厨房忙,卯生躺在沙发上看着综艺傻笑。赵兰拿出饭盒,给印秀先装了满满一盒后才将饭菜端上桌。卯生工作后长了点肉,赵兰看她给自己添了一大碗饭,伸手要回碗,将米饭挑出一半,“你不能这么吃了,脸都圆了,上妆不好看。”再掐一把女儿的圆脸,“她做什么给你吃的啊?”
卯生说就是家常饭菜,小印不让我下厨,再忙都是早起做好饭菜让我自己热着吃。你晓得的,她要不回家,那些都要进我肚子。
“你就不能少吃点?”赵兰皱眉。
“那不行,印秀做的我得吃完,要不我这胃口撑这么大?”卯生低头夹菜,咀嚼的速度却更慢。印秀已经忙到一周只有一两天正点儿回家。她有时心情好,哪怕带着酒气也要缠着卯生痛快一下。要心情不好,她就缩卯生怀里嘤嘤呜呜会儿就睡着,累得连澡都没劲儿洗。
卯生攒的一肚子话从周一憋到周二就蒸发了一大半,捱到周三就忘记说。师傅说她得好好对小印,但卯生除了整理小家就没事儿做。洗衣服印秀不让,说手糙了上台不好看。做饭印秀更不让,说卯生身上不能沾油烟。卯生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吃完印秀做的饭,精打细算地攒下工资给印秀“过日子”,再等着半夜的印秀回家,说不上几句话就哄着她睡着。
卯生不晓得怎么对小印才是“好”,因为小印除了夜里相伴似乎不需要她太多。
有时卯生还会去网吧打几局游戏,Q上遇到熟人再交谈会儿,柏州戏校的老同学们有的进了柏越,有的则彻底转行。二十三中的小姐妹喊她有空出来聚,再调笑一声“最近几年可能聚不全”,因为“又进去了一个,这次是三年。”
省越剧院的新同事不多,这批一共只录取了五个人。大家面上和气关系清淡,在一块儿牢骚不断。再看老演员们,一边上妆一边骂狗日的市场狗日的改革狗日的工资,再没事儿一样地上台恩恩爱爱莺莺燕燕哭哭啼啼。
卯生不敢说,才进省越剧院两个月,她就直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她想多学东西,也在剧团结对子拜了师,人家一听王梨就半真半假地说场面话,“这个嘛,我也没什么可以教的,你还是多多去问王梨老师。”她想上台,就像第一次在省越剧院唱了那出拢共百八十人观众的戏一样雀跃,因为台下坐着母亲师傅和印秀。卯生那一场唱得很好,也给自己进省越剧院打下基础。
可如此新鲜的舞台,卯生浅尝辄止。她没机会上台唱主角,哪怕有,也是盼着两个假发髻当书僮或者路人甲。卯生有时想,这剧院里除了拉大幕的就属自己最闲了。
回家的日子依旧闲。卯生想和印秀去旅游,看看大好河山听听戏,但是印秀一个月只休息三天,就这休息的日子依旧电话不断。有回卯生多了个心眼数印秀的电话:四小时内十六通。因为心疼印秀忙碌,卯生的怨言立马消失。
不看大好河山总能逛逛大好商场,就这印秀也没空。卯生有次问印秀,“为什么你们这行事情这么多?”
印秀亲亲她嘴角,“因为我现在是店长,负责三家店。销售、协调还有售后这些一手抓。”浩哥还带她认识了本市行业內不少人,印秀有了名片,上面的职务是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