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149)
那是因为老子和他还有那张破纸的约束,袁惠方说,快点吃你的,瞧瞧小海这个头,再看你。袁柳也长到了一米六,虽然比宿海矮了几公分,但这态势让袁惠方估摸孩子到了抽条儿疯长的关键时候。心里暗暗想着得逼着她每天喝两瓶牛奶,毛信霞说了,她家小海牛奶当水喝。那个瘦瘪儿子不喝的牛奶都进了小海肚子里。老太太还不乐意,她只要给小海个脸色,“我就再去买一箱给小海。”
袁惠方这儿得不到的答案,袁柳就去问俞任。她拨过去时俞任正开始和齐弈果加油,“俞任姐姐——”
在齐弈果幽怨眼神中接了电话的俞任歉意地亲了下她脸蛋,听小柳家这档子事儿后俞任也很吃惊,“我妈说她不敢来了,我也听说他被打了,俞任姐姐,会不会是我妈打得他?我妈会不会进去啊?”
“小柳,不会的。你妈妈是个聪明人。”俞任安慰了袁柳后忽然想到要点,“这话千万别对别人说,小海也不行,明白吗?”
和小家伙说了十多分钟,齐弈果的幽怨已经从眼神流到了全脸,“昨日重现啊。”她感慨道。
她们俩的约会还是恢复了周末制,齐弈果虽然想黏着俞任,可考虑到小姑娘的学习生活,痛下决心,“彩彩,你的大学时光不能只有恋爱这件事儿。”社团和学院班级的活动她鼓励俞任都积极参与,周末如果也有活动,齐弈果也宽大为怀,“晚上给我就行。”
再理想的安排也会被生活或者工作打扰,俞任得了空,可碰上齐弈果医院有急事也不得不推迟,“总有一天——”这回换俞任切齿,总有一天她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有大把可以相伴的时间。
“彩彩,你为什么对小袁柳这么上心?”氛围虽然被打断,但小齐不着急。她抚摸着俞任脸蛋聊聊天。
“她姐姐俞娟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俞任说她眼睁睁地看俞娟走了,眼睁睁地看着三儿被父母送了人,“我讨厌那种无动于衷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小齐说“眼睁睁”的事儿太多了,我们只是假装发生过的事情就像纸张的一句话那样,轻薄晃过,当它不存在就行了。小齐说她工作中也眼睁睁过好些次:放弃治疗父母的儿子,跪天求地的妈妈,抓着医生说你一定要救我的病人……这些沉重如果串成枷锁会压得人心里难受。
“可是社会不就这样的吗?”齐弈果说不管是金字塔型还是菱形社会结构,总会有人在底部,“我们只能接受自己不是万能的。”
俞任的睫毛缓缓颤动了下,还在思索小齐的话时,恋人已经凑到颈窝,“彩彩。”
齐弈果的鼻息和尾音是懒懒一拨,弦颤音流,俞任的神识渐渐涣散,她捕住齐弈果的唇告诉她自己又准备好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弈果喜欢紧紧锁住她的双手再以唇口吹响号角,像怕她逃走似的。
指尖顺着齐弈果的肩扩散领地,俞任抱住了小齐的腰,“弈果,我不会走的。”她让恋人放心。
“嗯。”齐弈果回应她的是单音节,松开俞任的手后动作更加缠绵。俞任和她经历了半年多的身体磨合,各自开始找到对方的秘密门锁开关。
小齐对这事儿乐此不疲,俞任食髓知味。小齐说彩彩你是登山式的,第一回 如履平地,第二回登高去梯,第三回才是步月登云。你骨子里不羞涩,可你脑子里还有一套套神经锁,它们提醒你别太贪图享乐。我会耐心地将那一个个锁都开启。
俞任说弈果你是个没文化的流氓,成语都用错了。可她内心觉得恋人的话的是正确的形容,俞任义无反顾地遵从内心和小齐融合,但也羞愧于自己投入过多。
“爱情就是彼此相对、放下羞愧的过程。”齐弈果说彩彩你的享受是对我的认可和鼓励。
“我很喜欢,很享受。”俞任红着脸,还是咬了口齐弈果的肩膀,“你无耻。”
“无耻就对了。”齐弈果笑。
有耻在此刻就是“担着”,“无耻”才能真正帮俞任看明白:她和齐弈果正爱着彼此。爱中的女人沐浴在荷尔蒙气息中,小齐最后夸了一句,”彩彩,你是真正的女人了。“其实俞任无暇思索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什么是“无耻”,她只知道她放下了所有优等生的思考和独立意识,完完全全投身于齐弈果这片温暖的海洋。
午夜时小齐已经在身侧沉睡,俞任却头脑清明得睡不着,“爱情是彼此放下羞耻的过程”,按照小齐以前讲过的严阳和赵州的“放下-担起”的例子,全然放下羞耻再也不用提担会如何呢?
如果爱情只是一个过程,她和小齐的爱情会不会也有一个既定的终点?但是,生命不就是奔赴一个结束点而去的吗?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终点。为什么,非得苛责爱情没有结束,奢望爱情永远停留在最繁盛的那一刻?
俞任也忽然发现自己和小齐的区别:小齐活在当下,至诚至性。而她瞻前顾后,思虑过度。日子不仅仅是在房内床上,还在外头,在学校,在单位,在社会,在朋友家人那儿。捏一个成型的人多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多少只手瞎操控着呢。
但想起小齐那句“你变成真正的女人”,俞任心里洋溢着感动。也许在那一刻,小齐助她暂时捏出了一个真正的自己。她翻身抱着小齐,恋人哼了声也紧搂着自己。这一晚月色如洗,俞任听到小齐说了声“彩彩”,她点了点对方的唇,“试着活在当下吧。”她心想。
第112章
丰年进了北大,成为立志学术的那批人之一。虽说社团活动也挑了几个参加,但总提不起兴趣。有技能底子的同学在社团里如鱼得水,没技能但是有交际能力的同学也混得开开心心。丰年没有交际恐惧症,却懒得主动交际,因为太忙了。
进了这样的顶尖学府,她才知道自己渺小得可怕,论学术功底,向来不觉得自己落于人后的丰年听同学能大段背出《文心雕龙》后才晓得自己读的那丁点子压根不够用。除了上课听讲座之类,她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图书馆,海量读、精细读、废寝忘食地读,除了读还不忘记做笔记注释。手写笔记的有两大本,电脑里的电子书也有几百册。
父亲怀湘龙问她有没有参加学生会混个一官半职,丰年说没有。怀湘龙语气里有些不满,“本来让你报光华的,你不考虑以后就业总要为选调做准备吧?”
在怀湘龙这些八十年代的老大学生眼里,文史哲这类专业的学生以后不是教书,就是为了从政作准备。
别的同学问丰年,北京你去过哪些地方了?
丰年抬头看北京不同于家乡的天空,没柏州蓝,但比柏州多了不少深厚的底蕴。将去哪儿玩的事放在了一年半载后,她和俞任一样自问不是最聪明的人,都要用努力来弥补差距。
高中同学听丰年这样说就会笑,“你们这些人总是不满足,进了名校还这么颤颤巍巍妄自菲薄。”真的不是丰年菲薄自己,眼界很多时候是一种审查和审问的能力,“具备了这样的能力,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好,什么才是差。”往往能力没到时才会觉着自己“差不离”,丰年如是对俞任说。俞任深表赞同,再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个专业讲审美能力,其实丰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审丑。”
和俞任聊天是丰年学习之余开心的事儿之一,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和小英姐打电话。第一次接到丰年电话的小英显然有些意外,后来她们习惯了每个月通一次电话。丰年想多说,但谁乐意天天陪着自己聊而耽误手头事?
小英非常忙,她在宁波做起来扫尾单的买卖,本地各大工厂公司店铺她都跑了个遍,低价进了尾单后加价在网商平台商卖出。丰年说你把店地址给我,我参观一下。
小英给了她地址,丰年看着页面上清晰的分类和价格区间,模特还是小英自己。她挑了两件两百元的衣服下单。结果很快小英打电话过来,“那个号是外贸尾单,你穿肯定大了。”她说丰年的衣服她不收钱,因为,“实在成本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