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66)
我?俞任的手指围着玻璃杯上下摩挲,“我曾经想参与制定规则,慢慢的,我自己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如果有机会,以后我尽量写作,做我想做的事,一点点地改变周围,希望你到我这个年龄,远近高低会有好转。
说实话小柳,我不知道“一点点”能累积到多少,也不清楚“一点点”的作用是否仅仅蚍蜉撼树。摩西出走时尚有神迹帮助,西乃山上也得了十诫指导。而我觉得困惑,不知道往哪儿使力才对。
“姐姐,你这么聪明,读书这么多,还困惑?”袁柳的确看到俞任脸上的无力感,“那……那要是我也陪着你做‘一点点’呢?还有丰年姐姐,她读书也多。哦,小海力气大会打架。印秀姐姐会做买卖,白卯生……她就算了,没什么用。”
俞任被她逗笑,“哈哈,好啊。”她往袁柳的水杯倒了几滴啤酒,“这点可能不够质变的,只是个意思,干杯。”
半杯。袁柳喝下水,几乎没品到啤酒的味道。但姐姐的笑容里有味道,小姑娘偏头看着姐姐,“等我再大点儿,天天陪你喝。”
俞任眉毛几不可见地跳了下,俨然发现面前坐了颗熠熠的小太阳。年轻真好。
第192章
印秀的新店在元旦开业,卯生说咱们搞个热闹的开业典礼。印小嫦因为身兼法人,大有翻身扬眉的快意,“这事儿你们别操心,我去找三纺厂跳广场舞的,再拉支锣鼓队来热闹热闹。”
卯生说这不错,要不我也去拉着苗媛来唱几曲儿,不收钱,一顿饭就行。印小小眼睛亮了,介绍她们小学也有少儿舞蹈队,大家最近在跳伦巴。一家子要把老青小三代气氛组都拉全,印秀听笑了,“都不用。”
就是个茶叶店兼营小茶馆,起步还是靠网络,线下闹腾在她看来是要面子白花钱。
“你就抠,抠门别做生意。”印小嫦不满,觉得白白丧失了显摆于人前的机会,锦衣夜行不是她能理解的。
印秀笑,“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去,该砸的我不会抠。”
这间茶店的装修不像本地流行的偏传统风格,主营也并非面对中老年人的棋牌活动,而是以销售茶叶为主,也兼营品茗为主题的小聚会。装修得干净明亮,从地板墙砖到灯饰都是印秀一手挑的偏米色系。除此之外,她还买下了俞文钊和胡泽芬老两口的手炒茶货源,店名和包装后的茶名都一样,“印记”。
为了这个生意,印秀不仅投入几乎所有闲钱,还花了大半年时间熟悉市场、学习制茶,更考了茶艺师资格证。在店正式开业前,她的网店早就先运营了半年,目前看起步挺顺利。
赵兰和王梨是新店的第一批客人,特意带着庆开业的花篮送上。俞任和袁柳宿海则是第二批,小姑娘忙着品花茶,俞任则在店里仔细参观,看到包装古朴雅致的“印记”茶叶,她凑近嗅了下,“这是我爷爷奶奶炒的明前。”印秀说你真厉害,闻一下就知道了,“这个茶叶是网店的主打,目前卖得不错。”
印秀说这款茶月销售量有一百多份。俞任一愣,“这么点?”
“刚起步,定价在两百元三百克,已经算相当不错的中档绿茶,这个销量我很满意了。”印秀看着俞任笑,“你这么懂茶,不如和我一起开店吧?”
“我倒是想呢。”俞任心里的创业路子被印秀抢先一步,最终还是怪自己优柔寡断,对于印秀的邀请她也玩笑似地回答。
“我说真的。”印秀的脸色很认真,“我看过你写的调研和整理的材料,虽然我文化不高,但对照着这大半年自己观察的,觉得你写的有道理。”市场不难做的,难的是热爱你做的事儿。
“公务人员不能经商。”俞任说,“哪天我辞职了,就找你入伙。”
“好,我等你。”印秀和俞任握手。
印秀显得安静的店里没有招聘导购或服务员,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打理,俞任问起,她说“忙得过来。”印秀说保不齐你来合伙时,也要端茶递水。
“好啊。”俞任说给自己打工,感觉总归不同。
其实她现在辞职下海,哪怕单独开个茶叶店也能迅速做起业务。不靠她的人脉,单闻着任颂红的味儿寻来的公司单位个人都数不清。俞任只要心黑点儿,包装搞好看,定价拉高,茶叶缺斤少两也没人介意,过意不去就塞几盒茶点或定制的品茗杯。这样操作,一年不说赚八位数,七位数还是可以预见的。
有人说茶叶生意本质就是人情生意。偏偏俞任不想涉人情过多,踩得稀里糊涂时就容易过界,甚至起火。所以印秀从品牌打造着手、着眼网络的做法和她的念头不谋而合。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开始?俞任又有点不甘心,毕竟副科熬满两年,她就有可能提拔到正科,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但符合相关规定和文件精神,俞任自问自己样样都过硬。于是这个念头再次被她塞到了心底,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从印秀店里出来,俞任和袁柳宿海去吃小吃,宿海说真好,自从俞任姐姐去了研究室,她们仨很少有坐一块儿撸串的机会。自从袁柳和赵佳琪混一起,“我的青梅就被人摘了。”宿海说你们都不厚道,坏丰年为了学业远走高飞那是情有可原,俞任姐姐为了事业努力打拼无可非议,唯独你,小柳,你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和艾迪森黏一起,我都不知道你什么进展。”袁柳问老板要来吸油纸,将手里的串儿吸干净油后才放到俞任的盘子中。
“我也要吸。”宿海马上不满。
“行,行。”袁柳给闺蜜接着吸油,和她继续聊艾迪森,“你们见家长了吧?”
天天不都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宿海身上穿着的羊绒毛领呢子大衣就是艾迪森半个月的薪水,宿海要给钱,艾迪森不收。被毛信霞呵斥后硬塞了钱给他,“我妈瞧不上他,说他滑头,年后就不打算聘他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俞任问宿海,“你喜欢他吗?”
大姑娘闷闷不乐了会儿,抢过袁柳手上的食物,“我不知道。”她问俞任,“姐姐,喜欢一个人应该很心动吧?我怎么挺烦他了呢?”
我和他说以后自己开店,他说那就开夫妻店。我问他出多少钱,他又说你看我现在有多少钱?我帮你撑个人场不就得了?他想得美,宿海拍了下桌子,“一分钱不出还夫妻店?当我傻呢?”从小护食的大姑娘有个优点,就是难被占金钱上的便宜。
俞任笑,回头喊老板,再加二十串五花肉,烤得老一点儿。
宿海这才又咧嘴,“还是俞任姐姐爱我。”腿上忽然挨了一下,原来被面带春风的袁柳踢了脚。
不谈金钱呢?袁柳也问。
“小柳,不谈金钱怎么谈恋爱?”宿海有些奇怪,难道要我不明不白地用自己存的钱开店,再轻轻松松送他一半?“好吧,不谈这个,就说感情,我也对他没感觉了。”
起初就是觉着他挺干净的,事儿不多话也不多,现在一到节假日就拉我回他老家吃饭,我去过一次,他爸妈太热情了,还非得让我在他家过夜。我不干,当晚回来,他就送我。到我家楼下忽然亲我,我躲开他还亲,大姑娘皱眉擦嘴,“喏,亲我嘴唇了。”还……还动手动脚。
没感觉,想吐。宿海说回家刷了半小时的牙,牙龈都刷出血。
“最近我懒得理他,他就老找我说话,还是老话,一会儿说我应该去看看我爸,他也要去。一会儿又说我妈手艺老了,要和我一起去外地学。”我这是左家庄的时尚风格,他哪里懂?
那就是不喜欢了。袁柳说你说起他时脸都皱巴巴的,像沾了屎甩不掉一样。真喜欢一个人,别说谈,就是心里想一会儿都是甜的。
这时俞任掀起眼皮子掠了袁柳一眼,最后建议宿海,“早点说明白,语气要和缓,还好毛阿姨支持你。”
这事儿才过了两周,宿海就和艾迪森提了分手,男方觉着丢人,也没答应,而且大半夜喝高了抡两块板砖砸掉了毛信霞理发店的玻璃门,里面的设备也被糟践一通,护发洗发的粘稠液体被刻意泼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