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见过你(42)
病不单行吗。
滕时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几个字,就又混乱成了一片纷杂,高烧下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感觉到胃里难受的厉害。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然而紧跟着胃里就像是被就像是被拧毛巾似的攥紧。
滕时痛的几乎动不了,只得捂着胃蜷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楼的餐厅里。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肉菜水果应有尽有,这是奚斐然近一周以来第一次重新享受这么优厚的伙食,却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兴趣。
他囫囵吞枣地吃着桌上的菜,脑子里却想的都是楼上的那位。
那个被自己从头误会到尾,却从来没有放弃对他好的那位。
自己之后,应该怎么面对滕时呢?
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总是态度非常明确的,恨就完了简单明了,但是一旦恨消失了,就变得茫然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滕家和奚家的仇怨还是在的,但是滕时本人却对他远超出了好的范畴……
奚斐然感觉自己乱得不行,苦恼地夹起一块红烧肉,简直味同嚼蜡。
退烧药应该开始起作用了吧?
奚斐然心不在焉地喝着汤,思绪飘荡到了奇怪的地方:
一会儿滕时估计会出一身汗,刚发完烧不能洗澡,那是不是得擦一擦?
勺子缓缓顿在了半空,奚斐然想:我给他擦吗?
他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估计……是得我给他擦吧。
不知道为什么,奚斐然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浑身似乎都有点别扭,又似乎不太排斥。
擦就擦吧,是我这些天欠他的。
他低下头飞快地喝了两口汤,忽的又想起:对了,滕时也还没吃饭。
要不要给他带点上去……
等等,他没吃饭?
奚斐然猛吸了一口凉气。
他好像记得,空腹不能吃退烧药来着。
吱呀——
卧室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滕时蒙在被子里胃疼如绞,脑子里又烧得一片浆糊,人却还勉强清醒着,隐隐约约感觉背后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然后床沉了一下,似乎是爬上了床。
奚斐然……
滕时没有力气说话,否则他应该会把奚斐然赶走,让他去自己屋里睡,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背后的动静停止了,黑暗之中一片安静,奚斐然似乎在他背后注视着他。
……一定要把这小子小鬼一样看人的习惯改掉。滕时在混沌中想。
忽的,他身后的奚斐然耳语般地小声问:“你是不是胃疼?”
滕时:“……”
奚斐然:“我忘了在哪看到的了,说退烧药刺激肠胃。”
漆黑的空气安静了好久,奚斐然几乎都以为滕时是睡着了,才听到一声很轻很虚弱的气音:“嗯……”
奚斐然的心脏猛的跳了两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紧张,半晌,矜持地试探道:“那……我给你揉揉?”
第31章 别停
“那……我给你揉揉?”
黑暗中的滕时背对着奚斐然,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确实非常痛,而且越来越痛,那一小片药在胃液中化开,其中的成分不知怎么刺激到了脆弱了胃壁,就像是有刀子在胃里割似的。
这小家伙是在向我示好吗?
滕时痛得意识昏沉,他回答那声“嗯”只是为了让奚斐然知道自己在难受,不要打扰自己的意思。
他比奚斐然大八岁,而事实上灵魂却已经有了三十好几,在他眼里,奚斐然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成年人是不需要一个孩子的回报的。
他为奚斐然做出的一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他不希望奚斐然觉得欠他的,也不需要他小心翼翼地示好和补偿。
滕时艰难地低声开口:“其实你不用……”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已经未经允许就擅自从他的胳膊下面伸了过来。
“你松开点,我帮你按着就行。”奚斐然柔软的手指一路钻到滕时按着胃的手下,轻轻顶了顶他的手心,示意滕时抬手。
掌心下一片湿冷,滕时胃部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奚斐然记得自己看到滕时回家的时候,外衣下面穿的是衬衫和羊毛背心,后来因为房间里有暖气脱了背心,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那腹部白衬衫摸起来皱皱的,似乎还被用力的攥过。
从他的角度借着月光看过去,能看到滕时鬓角的头发都被冷汗浸透,俊美的脸上透出高烧蒸出来的绯红,眉心紧蹙着。
这么疼吗?
奚斐然心底不知名的情绪翻涌,停顿了片刻,见滕时没有反应,直接用掌根在滕时冰凉的胃部微微用力下压,打圈揉按起来。
“嗯……”胃部忽然加重的力度让滕时毫无防备,一声颤抖的闷哼从鼻腔里溢出来,一把抓住了奚斐然的手腕。
“一开始的时候重一点按,之后会好受很多,”奚斐然在他身后轻声说,细听几乎有些安抚的哄人语气,“以前我妈妈胃疼的时候,我爸爸就是这么给她揉的。”
滕时蜷起双腿,胃痛让他的呼吸里的都带了颤抖,抓着奚斐然的手下力道很大,几乎让奚斐然感觉到了疼痛。
奚斐然这才意识到,平时滕时一直情绪淡然成熟,对他的各种行为都很纵容,但其实滕时也有疏离坚硬的一面。
越是在这种脆弱的时候,本能越是压过了智,透出了藏在深处的坚冰似的执拗来。
“越忍着越疼,”奚斐然说,“你要是想舒服,就让我帮你揉揉。”
寂静的夜里,安静得只剩下滕时颤抖的呼吸声,清瘦的肩膀随着隐忍的喘息起伏,许久,终于松开了奚斐然,修长的手指虚弱地从他的手背上滑了下去。
奚斐然松了口气,继续揉按起来。
滕时上辈子难受的时候都是自己挺过来的。
一路上独自一人走到顶峰,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无所不能的“滕总”,一个决策就能让商界天翻地覆,一句话就能搅弄风云。
身体上的脆弱他从不让任何人看到,就像是沉入深海中的轮船,被深深掩没在泥沙中,除非地动山摇,绝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更何况是面对着一个孩子……
滕时感觉自己的冷汗把枕头都打湿了,胃里就像是被放进了很多锋利的冰刀,一只大手在用力地捏着胃袋,里面的冰刀随着被挤压着在胃上戳刺切割。
小孩子都急于证明自己,总有一种给比自己年长的人展示“看吧,我很厉害”的心,于是滕时心想,罢了,那就这样吧,随他去吧。
可那温热的小手按在胃上,力度适中地揉着,竟然真的似乎对疼痛有些许的缓解。
“你的身体是纸糊的吗?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奚斐然小声问,揉着他的胃,手下的动作很有分寸。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混蛋半夜抢我被子。滕时忍过一阵绞痛,虚弱地睁开眼睛向后瞟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奚斐然从来没有见过滕时这样的眼神,好像带着点埋怨的脾气,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总感觉病痛中的滕时好像更真实一些。
不过他干嘛这么看我?
奚斐然想了想,忽然就联想到了昨天夜里,心中咯噔一下,手下的动作下意识停了:“我睡觉不老实,难道是……因为我你才着凉的?”
他一直揉着还好,忽然停了滕时顿时觉得胃里一阵剧烈的拧绞,牙关一下子咬紧了。
奚斐然正内疚得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听到被子动的声音——滕时艰难地翻过身来正对着他,摸了两下才找到他的手,拉住,不由分说地按进了自己上腹里:“别停……”
奚斐然:“……”
滕时整个人就像个火炉,唯独胃部冰凉。
自己的手被他重重地怼进去按在那柔软的腹部,几乎能隔着单薄的皮肤肌肉,感受到胃部轻微的抽动,以及因为高烧而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