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见过你(153)
我真是关心则乱了,奚斐然的眼神柔和下来。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滕时的依赖已经变成了保护欲,曾经的他需要滕时庇佑,但现在他越来越下意识的想要保护滕时。
只可惜滕时不需要他保护。
奚斐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种想要尽快成长的强烈冲动再一次躁动起来,烧得他五脏俱灼。
滕时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
奚斐然忽然有种想要抓住他的手握住的冲动,生生克制住了,千头万绪压制下去,末了只是对滕时笑了一下。
滕时不明就里,于是也淡淡一笑。
“在那之后呢,”滕时从口袋里拿出滕仲云儿时的那张照片,按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我们还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老李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躲闪,其中掺杂着厌恶,深处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这个孩子,是个恶魔。”老李艰难地说,“比他父亲更可怕。”
滕时和奚斐然对视一眼,当初他们在村子门口一拿出这张照片,周围的村民们立刻避而不及,连敲诈要钱都顾不上了。
有什么能比吃人更可怕?
奚斐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放到了桌上推到老李面前。
老李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钱收下:“那次滕坤喝多了口吐真言之后,我就不太敢接近他了,他根本不记得说过什么,每天还叫我给他送饭,我一般都是放下就走。”
“滕坤的身体逐渐恢复,但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总有些神经兮兮的,还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有的时候他会坐在他家的屋顶上,远远地看着他兄弟们出事的那片山,一看就是一整天。”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我去敲门送饭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不在了。”
老李看向滕时和奚斐然:“他走了。院子里干干净净,之前他那六个兄弟留下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他处掉了还是带走了。”
“村子里的人都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我却不这么想,我总觉得他有一部分灵魂留在了那山里,吃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回不去,也放不下。”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大概半年后他忽然又出现在村口,这次回来还带着家里人。”
老李抽了一口旱烟,回忆着:“他媳妇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很亮,和我们山里人不一样,他跟他媳妇说‘这就是我之前一直跟你说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里四季如春,比北方强多了,咱们以后就住在这了’,他媳妇看起来不太情愿,估计是被他强行劝过来的,她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老李用手远远地指了指桌上的照片:“就是他。说实话,那叫仲云的孩子长得模样端正,起初大家都觉得挺可爱的,谁能想到之后……哎!”
滕时看向奚斐然,对上了,滕仲云就是六岁时跟随母亲从北方迁到了南方。
老李继续:“之前滕坤住的那个院子因为村里动土,拆得七零八落的没法住了,滕坤就换了个地方,租了我家旁边的那套带院子的房。我真是后悔死了当初给他提了这个建议,我打心眼里觉得他不正常,不想和他再有接触,但是也没办法,他们一家四口就这么在我家隔壁住了下来。”
滕时的眉头忽的一皱:“等等?一家四口?”
奚斐然:“不是三口吗,还有谁?”
滕时的心脏忽的狂跳起来。
老李莫名其妙:“啊?我以为你们知道。滕坤那媳妇来的时候挺着肚子,住下之后又过了几个月就又生了个儿子,他家一共两个孩子啊。”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奚斐然和滕时都震惊了。
“滕仲云有个弟弟?”奚斐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滕时,后者摇了摇头,和他一样时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是啊,叫什么来着……什么风……”老李敲了敲头,“记不清了,反正小名叫小风。”
“然后呢?”奚斐然急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滕坤干起了修工的活,村里有谁有什么电器坏了,就拿过去找他修,也算是个营生,但他本身好像有很多的存款,也不指着这些活赚钱,”老李深吸一口气,“不过他们住下不久之后,大家就发现那个叫仲云的孩子不太正常。”
“怎么不正常?”
“他太聪明了,村里的老师说他什么题都会做,几乎不用怎么学就能考第一,甚至高年级的题他也都是看一遍就会,但这不算奇怪的,毕竟聪明人也有很多,关键是,他好像没有感情和是非观。”
“我记得有一次听说,他同桌的小朋友没有跟他打招呼就借用了一下他的橡皮,结果他直接掰断了对方的大拇指,被老师和家长抓过去质问为什么,他只说‘那是我的东西’,他既没有因为被发现而害怕,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内疚和后悔,平静得就跟他掰断人家大拇指是所当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好几次,学校就不留他了,劝他回家自学,那时候他的弟弟小风已经三岁了吧,他妈就每天在家带着他们俩。”
“滕坤那时候也不知道干什么,经常往林子里跑,每天不着家,和他老婆的关系也越来越差,我经常半夜里听到他们吵架,还砸东西……哎哟真是,我猜啊,就像我说的,他放不下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他被兄弟背叛,又背叛了兄弟,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太大,已经把他的脑子弄坏啦。”老李唏嘘不已。
滕时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紧。
“这个滕仲云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老李话音一转,“他在家休学之后,周围就怪事不断,先是我家养的鸡和兔子接连丢了好几只,后来邻居家的猫又丢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黄鼠狼,放了好久的捕兽夹都没抓到,后来暗中装了监控才发现,竟然都是被这小子偷的!”
“他妈的!”老李的情绪激动起来,“我跟邻居蹲守在监控前,等着他再一次对我家的兔子下手的时候,直接上门讨说法,结果你们猜发现了什么?”
“这小子正把自己自己关在后院的柴房里,把兔子的四肢都固定在桌子上,用小刀一点点往兔子的肚子里捅,那兔子还是活的,他就在那欣赏着,还笑!我这辈子从没有听到兔子那么叫过,凄厉得让人不忍心听。那是纯虐待!这孩子就是个变态!”老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母亲在屋子里照顾小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都做了什么,听见我们的声音赶过来,看见柴房里他大儿子做的一切,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后来这小杂……滕仲云为了报复我们,还往我们的菜地里泼了石灰水,菜苗全死了,而且之后都不能种了!我们还找不到证据。”
滕时沉吟片刻,他上辈子早就知道滕仲云的心问题,所以并没有太奇怪:“虐待动物、没有同心、缺少基本的情感……这都是反社会人格最典型的标志。”又问老李,“滕坤平时对孩子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老李不知道反社会人格是什么东西,听了后半句倒是懂,直叹气:“还说呢,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在家的时候对孩子不是打就是骂,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活,更何况对孩子呢,我感觉他甚至把孩子也当成假想敌,不过也是那小混蛋应得的……”
滕仲云的童年在老李的叙述中已经大概在滕时心中成型:
一个大概率天生反社会人格的孩子,又在很小的时候经历了搬迁的不稳定影响,导致了安全感缺失。母亲的经历又大多放在新生儿身上,对他有所忽视,最主要的是父亲受精神刺激的影响,每天对他进行“不能相信任何人”的熏陶和冷热暴力的轮番虐待,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不走向极端都不正常。
而在这样的情境下家庭中的又一关键因素就显得尤为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