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见过你(327)
滕时:“什么。”
奚斐然伸出一根手指:“如果说祁南瑾因为被险些溺死过一次,所以逃过了溺死的命运,那你十几岁的时候被蒋洲成投毒,按来说也应该已经逃过被毒死的命运了。”
滕时摇头:“不,那时候蒋洲成给我下毒的动机不是让我死,他给我的毒药也并不致命,只是为了损害我的身体而已。”
奚斐然沉默了。
“我始终觉得,命运的闭环逻辑是存在的,”滕时说,“这个世界上有我们无法解的机能在运行着,我们不可能脱离它的掌控,只能在它的既定运行轨迹中钻空子,或者作出微妙的改变。”
“由于我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把上一世的既定事实发生时间提早了至少三四年,所以我的死亡也应该就是在今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经历过‘被毒死’这个死法,按来说这应该是命运杀死我的首选方式。”
奚斐然的声音有些哑:“因为上一世毒死你的是蒋洲成,他已经死了。”
滕时停顿了许久,说:“其实我上一世在死的时候都没有确定凶手是他,也有可能是别人。”
奚斐然忽的意识到这个别人是谁,可能是滕禹,或者滕玟,上一世他们的人或物都在船上接触过滕时,而他们都对滕时恨之入骨。
滕禹的手下在船上辱骂了滕时,而滕玟送了一块打碎的手表,以手表代表的时间Time来暗指滕时,明目张胆地威胁和诅咒。
滕时说到这些事的时候神色很平静,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所以说我这一世没经历过被毒死这种死法,除了是因为蒋洲成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做出了其他改变,导致命运的路线发生了偏移。”
奚斐然忽的觉得特别心疼,哪怕是经历过上一世生死的厮杀和背叛,滕时重活一世却没有对滕禹或者滕玟有任何的芥蒂,只有爱护。
奚斐然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见识过了自己兄弟们最恶毒的一面,经受过他们毫不留情的伤害,大概是做不到像滕时一样的。
那些创伤会深深烙印在心里,像是诅咒一样时不时就发作,他看着滕禹和滕玟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恐惧和厌恶,害怕他们对自己不利,他甚至会利用重生的优势对他们两个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伤害自己。
但滕时没有这么做。
哪怕经历了这世间最残酷的背叛折磨,他依旧心里有爱,他的灵魂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灵魂都要更成熟、更坦荡,复杂却又纯洁,站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垂怜着众生。
对,垂怜。
奚斐然发现这个飘渺的词竟然这么完美的契合滕时。
不只是滕禹和滕玟,上一世滕时看遍了人间冷暖,亲眼目睹原子弹毁灭城市、人类无休止的厮杀、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看过了世界最坏的样子。
可重回这一世,他所做的事情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字——拯救。
奚斐然心头剧震,他蓦然发现滕时拥有的,是悲悯的神性。
滕时打了个哈欠,折腾到这么晚他早就困得不行了。
“命运的路线发生了偏移,没有人毒我,所以命运打算让我的破身体被折腾到极限后病死,没想到你们把我救回来了,”滕时倒回了床上,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于是它又换了方法杀我,想要纠正我‘到点儿还不死着’这个错误。”
“破解的方法,就是我必须得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被‘毒死’一次,像阿瑾一样骗过命运,否则它会一直追着我杀。”
滕时半闭着眼睛拍了拍奚斐然的小臂:“总结完毕,睡觉吧,办法之后再想。”
奚斐然俯下身,把他圈进怀里,亲吻着他苍白的脸颊。
“别闹,困……”滕时推了他几下,手就软了下去。
奚斐然把他放好在枕头上,让他睡得更舒服,然后又从身后抱住了他,低声说:“有我在,谁也别想杀死你。”
滕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睡得很熟了,他在奚斐然怀里总是睡得很快很沉。
奚斐然抱着他,周身都是淡淡的奶糖味道。
怎样算毒死?难道真的要给滕时吃能致死的毒药吗?如果万一出了意外,没抢救过来怎么办?就算抢救过来了,难道不又会在滕时的身体里留下损伤?
奚斐然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奚斐然刚刚闭上眼,忽的脑海中响起了来电提醒。
是张明海打来的。
奚斐然一手搂着滕时,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
张明海:“卧槽你快过来!我有重大突破!”
奚斐然火速赶到张明海的实验室,张明海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被炮崩过一样,衣服皱得也不知道几天没洗,和生活在山洞里的原始人类大概只有一个眼镜的差距。
地上散落着各种纸质文件,空中的虚拟3d电子显示的粒子模型纠缠扰动着,周围列满了公式,周围的空间几乎全被占满。
张明海眼里的光亮得吓人,抓着奚斐然的胳膊:“我研究出来了!”
奚斐然也被他带的激动起来:“研究出来什么了!”
张明海抓过桌上的一摞纸,又指着电子屏颤抖地说:“论、推演、实验……我用滕时大脑里的记忆存储器进行了深度研究,现在应该可以做到把人的思维记忆传送到特定的时间点了!”
那一刻奚斐然的心里掀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巨浪,他当前面临的所有的困境仿佛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如果能控制灵魂穿越的时间点,那么就算是滕时死了,也能立刻穿越回他死之前,阻止死亡事件的发生。
然而下一秒,张明海一盆冷水又泼了下来:“不过以目前的设备技术来看,只能实现一次。”
奚斐然僵住了:“一次?”
“根据各种数据测算得出的结论,都说明量子隧道效应发挥时候微观粒子的运动会造成时空撕裂,”张明海努力把复杂的物学术语给奚斐然解释清楚,“人的能量和小白鼠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一个时空中只能穿越一次,否则整个宇宙都会坍塌。”
“一次也行,”奚斐然自言自语,“一次总比没有好。”
张明海激动地用力晃了晃他:“没什么可失望的,这可是人啊!不是小白鼠!我们可以把人的思维穿越回过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奚斐然回过神来,对上张明海发红的眼眶。
“我们成功了?”奚斐然喃喃道。
张明海哭了出来:“对,我们成功了。”
奚斐然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猛地抓住了张明海:“我们成功了!!”
他想得太多也太复杂了,脑子里全是上一世的事情,几乎忘记了他们这一世原本还只停留在能传送小白鼠思维的阶段。
他们或许永远都实现不了多次穿越,但张明海如今给出的,是一张真真实实存在的复活甲,是滕时活下去的机会。
两个人在实验室里像是原始猴一样疯狂又跳又闹,张明海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抱着奚斐然大叫,奚斐然抱起他转了三圈……不知折腾了多久,两人才精疲力竭地一起躺在了地上。
“你丫真是个天才,”奚斐然喘息着侧头看向张明海。
张明海点头:“是的我是。”
奚斐然笑:“我送你个大礼吧。要别墅还是超跑飞车,或者新的实验基地?要不然我给你买座岛养老?随便你挑。”
张明海笑的肩膀直抖,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到了一边:“这些我都不缺。”
奚斐然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你摘眼镜。”
张明海不笑了,喃喃地说:“是啊。”
自从母亲去世以来,除了洗澡睡觉,他好像就没有把眼镜摘下来过。
眼镜好像是一道符咒,封印了他的灵魂,让他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自己的执念。
直到今天,他的执念终于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