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见过你(182)
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森博士骤然惊醒,然后像是被熄灭的火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怪我当初大意,落了把柄在你手里,”森博士跌坐回了椅子上,终于放弃了抵抗,“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了,是吗?”
滕时枕着枕头看着他:“你没有了,森老。”
森博士苦笑一声,仿佛苍老了了好几岁:“好吧,我会尽力教奚斐然,但能不能跟得上,就看他自己了。”
“您尽管教。”滕时笃定地淡淡道,“他跟得上。”
“我还有一个请求,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森博士紧盯着滕时,眼睛微微亮起来,里面透着试探的渴望。
滕时呼出一口气:“你想要我的脑部数据。”
“没错,”森博士本不敢提的,但是事情已经说开到这种地步了,他的底牌已经被滕时翻得底儿掉了,那他也就豁出去了,“很多年前你在孤儿院里留下了脑部数据,那些数据跟我以往看到的都不一样,你的大脑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我想研究出来那是什么。”
那是穿越的证据。滕时在心里说。
论上来说,因为他是穿越回来的,所以应该有两个灵魂同时存在,一个是这个时空的小滕时,一个是三十多岁的自己。
两个灵魂合二为一,成为了今天的他。
但是这种融合是能在大脑上看出来的吗?
这本该是玄学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的大脑里体现,如果真的能在大脑里观测到,那还是玄学吗?
空调开得温度不低,但是滕时却感觉身子有些发冷。
如果森博士所说的他大脑里的“看不懂的东西”,真的和他穿越有关,那会不会说明有一种可能……
……他穿越回来,不是老天作怪,而是人为。
只有人为,才会在人的大脑里留下痕迹。
什么人想让他穿越回来?
宁愿冒着改变历史、让原有时间线崩塌的风险?
这一刻滕时意识到,他原本随遇而安的心情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滕时抬起头:“你倾尽所有教授奚斐然,我会每个月把我的大脑数据让专人记录下来,提供给你。”
森博士狂喜:“成交!”
滕时的大脑对他来说就像是金矿,研究的含金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种喜悦甚至冲刷了他被滕时拿捏的苦恼。
森博士站起来:“那让奚斐然两个月后来找我吧,我等着他来。”
滕时:“不。”
森博士一愣,不知道滕时为什么又突然变卦:“怎么?”
滕时放在腹部的手指微微收紧,失去血色的嘴唇似乎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看着门的方向,许久,像是下定了某种非常艰难的决心,他轻声说:“他今天就跟你走。”
*
奚斐然的手术非常成功,他的手部功能没有受影响,只要好好休养,之后举铁什么的都不影响,唯一值得担忧的是感染,不过也已经通过药物控制住了。
手术出来之后奚斐然一直昏睡着,按来说今天应该能醒来。
医生准时来到奚斐然的位于五层的病房查房,估摸着小伙子体质好,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已经醒了。
他推开门,却看到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正在往奚斐然的胳膊里打针,药已经推到底了。
“你们干什么的!”医生大惊失色,冲过去推开他们,“你们在给病人打什么!保安!保安!……”
“不用叫了,是我让他们打的。”围在床边的人分散开,露出了滕禹冷酷淡漠的脸,“打的是让他能接着睡几个小时的药,奚斐然今天出院。”
医生震惊地张大了嘴,他知道滕氏是这座医院的大股东,但是这也太乱来了:“奚斐然刚做完手术,怎么可能出院?你们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带走?”
“他会在J国继续接受治疗,”滕禹说,“感谢您给他做了手术,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
“可!……”
医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滕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警告,让他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字。
几个手下推着奚斐然的床离开病房,走了没几步,滕禹忽的说:“等一下。”
安安静静的医院走廊里一片纯白,右手边是一扇关着的门——那是滕时的病房。
滕禹顿了顿,示意推着奚斐然的众人在门口等着,自己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滕时躺在床上,透过落地窗看着窗外,外面阳光明媚,柔和的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滕禹安排的接森教授和奚斐然的车已经等候在楼下了。
“你确定要把他送走吗?”滕禹走到滕时病床边,“现在还能反悔。”
第128章 兄弟
滕时的目光从落地窗转回来,看向门口,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奚斐然被推到门口的床边挂着的吊水。
奚斐然必须走,他的灭门之仇和滕家利益终究到了不可调和的一天。
这些年,仇恨就像是悬在奚斐然头顶的剑,一直折磨着他。
即便奚斐然表现得乖巧懂事人畜无害,但是滕时知道他内心深处的藏着的痛苦有多深,每当午夜梦回,那血淋淋的断肢和人体残骸都会让他从梦中惊醒,双眼猩红再也无法入眠。
一夜又一夜,他的父母朋友一次次在他的眼前被杀死,那是深入骨髓的恨和痛。
复仇!
只有让伤害他的人都付出代价,让蒋洲成和滕仲云都落马,奚斐然才能真的安心。
这么多年的养育,滕时其实早就做好的了准备,他尽力把奚斐然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他有足够的本事安身立命,然后就放他走。
可谁知,在这日久天长的陪伴中,竟然滋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滕时不知道奚斐然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或许起初只是依赖,但对于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来说,这种依赖就是他所拥有的全部了。
在半夜听到奚斐然被梦魇折磨发出的痛苦的呢喃,滕时会把他从被子里抱起,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入睡。奚斐然小小的身子就紧紧地贴着他,两只小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夜不放。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滕时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他胃疼难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会忽然感觉床铺凹陷,有人爬上来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从背后抱住他,按揉他痉挛作痛的上腹,直到他沉沉睡去。
两个不完整的灵魂在深夜中相拥,究竟是谁在贪恋谁的温暖?
滕时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多想。
自己是奚斐然名义上的哥哥,哥哥和弟弟之间,怎么能存在亲情之外的东西。
他必须把奚斐然送走。
放任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奚斐然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又对自己感情日益加深,等到真正交锋的那一天奚斐然该怎么办?到时候只会让他深陷到更痛苦的折磨中。
这种畸形的爱意本来就是不对的。
自己不可能回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斩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把他送回到正轨上。
如今森博士那边也已经安排好,奚斐然会接受最好的教育,在最爱的领域钻研下去。
久而久之他会忘了自己,或许在多年后两人还会相见,那时想起如今的荒唐,只怕只会一笑而过吧。
人和人的缘分总有尽头,自己的和奚斐然的缘分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把他推进来我再看看吧。”滕时对滕禹轻声说。
滕禹招招手,让人把奚斐然推进来。
病床上的奚斐然安静地睡着,被子下勾勒出少年强健的身体线条,眉心舒展,像是做着一个好梦。
滕时抬起手,帮他盖了盖被子,然后对滕禹点了点头:“送走吧。”
他的语气淡然无波,就好像只是像往常一样,让滕禹顺路送奚斐然去上学。
周围没有人说话,滕禹看着滕时,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