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235)
衙役听得脑壳子发晕,却也记得大人的提问。
只是这个答案衙役哪知道,他只是因为老家在上河村附近,听乡里乡亲念叨,才知道的此事。他抹了抹汗,道:“属下不知。”
“那就把你知道的细细说来。”知县说着,看衙役一脸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他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匆匆打断,对师爷吩咐,“仪礼中单人玉枕改为鸳鸯枕,那套刻了迎春花的镇纸也换成刻着百合的,百合百合,百年好合,这个寓意好!”
师爷听着,连忙照做,却在转过头时,心里头沉了下来——自家知县如此讨好状元郎,那肯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升迁了。
就算不能升任太守,估计也要去一些比较富饶的县城当县令。
唉,这年头师爷也不好当啊。
知县不知道师爷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了但是懒得管,他这辈子就快要干不动了,自然得选个风景宜人、秀丽富饶的地方当差——这辈子他就这点追求了。
当初在余明函回乡的时候,他就想过从‘文风大盛’这点来做文章,以求木沧县城能出几个考中进士、再不济考中秀才的好苗子,到时候他再花点钱疏通疏通,指不定就能去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如今,何似飞不仅是进士,还是解元、会元、状元!
知县简直要喜出望外,他升迁可真是太有望了!
既然他要借着状元郎的名头升迁,自然得跟对方打好关系。
其实,退一万步,即便知县不升迁,也得尽心去同何家交好,毕竟何似飞三元及第,这就是妥妥的京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官,升官指日可待。日后指不定何似飞再回乡,他还得跪地高呼‘大人’,因此,于情于理,登门拜访一事都得办妥了。
“哎呀,绥州余明函真不愧是帝师,当年随便筛选出一个弟子,这才着手教了几年,就能同他一样三元及第!”在准备仪礼的时候,县官独自一人喃喃自语,“要是我儿也拜在余老座下……不成不成,且不说如今余明函都快耄耋之年,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复当年的精壮,还能不能有精神教学生都有待商榷,单单说如今有何似飞珠玉在前,动了拜师心思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余老当年能位及人臣,可见其心思缜密,如今定然不会开这个口。因为这个口一旦打开,后面就再难收住了——”
师爷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家知县念叨,“如今不比当年啊,当时余明函顶撞先帝,从堂堂帝王之师被贬回家种红薯,家里有些薄产的人都在观望,不大敢将孩子送来给他教——毕竟那可是得罪了皇帝的人,即便天子不记仇,难免有底下的官员想要讨好天子,就专门给余明函的弟子使绊子,让他考不中科举,一辈子当不了官。现在不一样了,当今陛下明显没有克待余老及其弟子。再加上还有状元郎这个‘师兄’在,这会儿自然有无数人想把孩子送去给余老教……这种情况,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能把自家孩子送到余老门下的由头。”
师爷心想,感情您不仅惦记着升迁,还惦记着要把小少爷送到余老门下。
升迁这事儿不出意外定能成,但拜师余老……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拜不了!
他重重的落下脚步,提醒知县大人身后有人,随后道:“大人,仪礼皆按照您的吩咐备好,现在时辰正好,不如当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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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飞陪爷爷和师父在田间散步,今儿个天气很好,日头直直从头顶照下来,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但何爷爷早已习惯了这等天气,精神矍铄,一把年纪的人走得健步如飞。
远处水车哗啦啦的响着,水花被日光照出莹白色。
余明函到底是年纪大了,步子迈的不紧不慢,何似飞跟在他旁边,堤防他一脚没走稳把自己扭伤。
何爷爷时不时便会蹲下/身去拾地上掉落的零星谷子,高兴了还要折回到余明函和何似飞面前,说:“这一看就是老李家的谷子,他们家里人口兴旺,务粮食也用心,全村就数他们家的粮食最好——要是城里人来收粮食,就他们家卖得价格高。”
何爷爷说得头头是道,“似飞,往年都是咱们家粮食种的最好,这些年不达成了,不是因为我和你奶种不动,只是因为你有出息、有大出息,我和你奶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劳神种地了。”
倒不是他自己给自己放松,就是何似飞自从去了县城赚到钱以后,平日里除了给他们送回来银子,还会写信叮嘱他们干农活别太累,不然身体吃不消。
放在以往,若是孙子这么给爷爷说话,作为一家之主的爷爷自然也是不大买账的。因为自古以来都没有孙子指导爷爷做事的道理。
但自从何似飞考中科举后,二老的心思就转变了——自家孙子那是认字的书生,是读书人,说得话自然都是顶顶有道理的,听孙子的准没错。
二老听从何似飞劝说,没有再一心都扑在地里之余,看着别人家谷子种得好,还是不免羡慕一番。
只可惜这种谷子就跟养娃娃没啥大区别,都得用心去养、栽培,才有可能长出喜人的效果。
“老太爷,又来散步啦?”村里人扛着镢头往回走,大老远看到何一年爷爷瘦高的身影,一下就认了出来。
走近了,才发现何一年身后远远还缀着何似飞和余明函,赶紧再次开口:“余老,似飞!似飞也回来了!状元郎!恭喜状元郎!”
何似飞笑着道谢,何一年更开心,在他道谢后说:“似飞说了,能在家小住一个多月,咱们日日都可以见到似飞嘞。”
“这也太好了!”那人道,“那我可不得日日登门拜访,老太爷、余老爷、似飞,您们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何爷爷说,“当时似飞考中状元的喜报传回来时,我激动的差点不省人事,要不是你掐我人中灌汤药,哪还有今日!傍晚咱们就在村里简单摆个席,你可一定得来。”
“这事儿您就别放在心上,我是在镇子里的医馆里呆了几年,要是那日有大夫在,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手忙脚乱的。”
何似飞还是头一回听到爷爷差点‘不省人事’的事情,在这人走后,立马看向自家爷爷。
何一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余明函。
没办法,孙子可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这一眼看过来,他那还能摆爷爷的谱。
余明函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无非就是绥州道路难走,官差为了方便,走得是海河。不料那几日海浪大,船耽搁了几日,送喜报的日子就比隔壁州晚了不少。
县城里头有人说会元何似飞这回要么没考中进士,要么就是名次不好,总归,何爷爷听了后这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结果第二日何似飞中状元的喜报就来了,大悲大喜之下,整个人当场差点晕过去。
第 183 章
“海船颠簸, 耽搁了些时日?”在确认过自家爷爷身体健朗后,何似飞才想起来询问这个。
余明函道:“当时那些报喜官差是这么说的。”
“京城到绥州的海线只有一条,从京城出发, 历时二十四日方可抵达绥州。为了避免偏航,每三日都会停靠在临近港口一次,”何似飞思忖着,“也不知道是哪段路不好走。”
余明函听着自家学生的话, 忽然感觉老脸一热。
他真是年纪大了,越活越回来了, 这等随口能打听出的信息送到嘴边都没问,只顾着乐呵了。
——亏他还教似飞无论何时做事都要缜密万分,即便是把握不足的放手一搏,也得有西北风照看, 不然如何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草船借箭?
余明函问:“走海路确实能快些,不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听说你那夫郎在最安全的陆路各点都配了镖局和宅院, 一路走陆路十分舒坦。”
何似飞:“……”
何似飞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干巴巴道:“就……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