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96)
宋枕锦见人来,问:“药呢?”
肖世延一抹眼泪,又忙乱转身出去。
对,药忘了!
小厮来去很快,到了家后肖世延赶紧熬上。
时辰差不多了,宋枕锦将银针取下。接着药送过来,肖世延赶紧哄着圆柏喝下。
小孩迷迷糊糊,被半抱着醒来时看到自己亲爹回来了,猫崽似的细弱叫了一声“爹”,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委屈地抱着他爹脖子直哭,哭着哭着眼看要咳。宋枕锦立即道:“快喂药。”
“好。”肖世延慌忙,摸着小孩后脑勺使劲儿哄,“宝儿乖,宝儿乖。爹爹回来了。别哭了,咱们喝药,喝了药就好了。”
哄着求着,小家伙也听话。
抽抽噎噎看着叶以舒几个,咕噜噜配合着把药喝完。
人蔫巴巴的,喝完细声细气说了一句苦,然后依恋地趴在他爹肩头不动了。
宋枕锦等了会儿,不见小孩将药吐出来,眉头才慢慢松开。
不知怎的,外头现在没了吵嚷声。
肖世延蹭蹭自己儿子瘦得没肉了的小脸,抱着他轻拍着后背,终于冷静下来问:“宋大夫,您说的伤了根本,能养得回来吗?”
宋枕锦道:“暂不确定。”
肖世延听得心颤,摸了摸小儿的软发,暗自咬牙。
“那什么黄神婆,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叶以舒道:“也是奇怪,近来早市开摊,总能听到他黄神婆的名头。”
宋枕锦道:“最好查一查。”
肖世延道:“我定查个明白。”
他泥腿子出身,考了功名之后就在县学里教书。本来买了房子,想接他娘过来跟着过好日子,但是他娘说县里苦闷,成日里往外面走。
县里既然待不下去,那还是回村子里安生。
他的圆柏,之前好好地被他养到三岁。现在看着就剩下一点点皮,遭了大罪了。
想到这里,肖世延眼眶绯红。
他当时去叶以舒那里要酒酿圆子,是到家就发现儿子一直喊着说饿。他害怕极了,因着先前一直病恹恹的,这会儿有了精神怕是回光返、返……
回来后找了几个大夫,可都不行,他都已经抱着陪儿子一起去了的念头了。
好在,好在宋大夫能救。
肖世延低头沉默,轻轻将儿子放在床上。肚子上盖着小被子,转头砰的一下跪在地上。
宋枕锦起身往边上一让,压着眉头道:“起来。”
“宋大夫,若不是你……”
叶以舒赶紧让豆苗去拉。
宋枕锦道:“医者本分,无关其他。”
豆苗也慌道:“肖伯伯你快起来吧,圆柏还睡着呢,咱别闹出这么大动静。”
叶以舒挪到宋枕锦身边,小声问:“小孩儿还没脱离危险?”
“嗯,还要看一段时间。”
也怪不得宋枕锦没走。
肖世延一听,哪里顾得其他,慌忙又坐在床头,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守着。
叶以舒看了一会儿,只留下宋枕锦在这里,拉上豆苗出去。他还要开工坊,明日必须开摊挣钱,得回去准备了。
快傍晚时,宋枕锦背着药箱回来了。
到家得第一件事,先把诊金交到叶以舒手上。
叶以舒掂量了下,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
“这么多?”二十两是有了。
宋枕锦道:“推迟不过。”
叶以舒问:“圆柏没事了?”
“平安度过今晚就没事。”
叶以舒推着他进屋,帮他将药箱拿下来。将人按在凳子上,走到他后头帮他揉着肩膀。
“辛苦宋大夫了。”
宋枕锦捏住他的手,不习惯地侧着身子躲。
叶以舒双手捧着他脑袋,严肃道:“别动,按着舒服。”
“阿舒……我不累。”
“坐好!”
宋枕锦一顿,只得安分坐好。
“黄神婆那件事肖家是怎么处的?”
“肖世延说要多找些被黄神婆骗了的人,送她进牢房。”宋枕锦道。
“早该这样了。”叶以舒道,“之前听人家说她能看好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不是。”宋枕锦道。
“你怎么知道?”
“我在肖家发现之前肖老太喂给那小孩吃的药,是黄神婆拿的,检查之后发现是一种能安神的药。”
叶以舒捏着宋枕锦的力道不免大了,宋枕锦肩膀一颤,抓住哥儿的手。
“阿舒,可以了。”
叶以舒松手,“可舒服些了?”
“嗯。”还有些疼就是了。
三日后。
叶以舒出摊时,又听到客人在说那个黄神婆。
他问了一句,后头桌边坐着的客人立即道:“叶老板还不知道吧,这个黄神婆就是咱县里最出名的一个神婆,现在被县太爷抓了。”
“对,先前好多人家看病不去医馆,就去那黄神婆那里。说拿上一副药就好了,可现在被发现那药是迷药,被人告上衙门了。”
“怎么处置的?”
“关大牢,要关十年呢。”
旁边有人听了道:“黄神婆那么大把年纪了,关十年是不是太久了?”
“你知道什么!她骗人在她那里治病,人家好好的孩子没治好,还因为耽搁了时间,人都烧傻了。”
“真的假的?”
叶以舒眉心一跳。
总不会是圆柏吧。
“那还有假,快十岁的孩子,爹娘都认不清了。”
桌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摊位前的好些个人还在拍着胸口庆幸,好在自家的没出事,那要是给在外的儿子儿媳知道了,家还不得散了。
“所以啊,有病还是找大夫去吧。济德堂是贵了些,但咱县里那么多医馆,又不只是济德堂一个。再不济,那些散医也比神婆好啊。”
“可不就是。”
客人们就这这事儿讨论起来,说着又扯到了县令。
叶以舒听了一耳朵,都是夸县令好的。
又想起宋枕锦之前说的那码头的事儿,低声问道:“县令大人既然这么好,那码头利民的事儿怎么不修?”
“哎呀!这不是咱县里穷嘛,叶老板你可不知道,上一任县令在时,咱路都没一条好的。这还不是县令组织了徭役给填平的。”
“对,那修码头自然要人要钱。人咱虽然有,但钱可没有。”
“可不是咯,听说县里面捕快的银子都是咱县令自掏腰包。”
“你怎知道?”
叶以舒听到一声清脆嗓音,看了一眼,发现是吃着酒酿圆子的小书生。
“我舅母家儿子的朋友在那衙门里当差,自然知道。”
“咱县衙也还好。”小书生道。
“你小孩哪里知道?”
叶以舒收回目光,眼底笑意闪烁。
没准人家就是知道呢?
黄神婆的事儿在县里闹了几天,不过也像风吹一样就散了。
圆柏在家休养了半个月,期间肖世延几次送去济德堂让宋枕锦给看了看。
小孩现在成了药罐子,不过怕伤身,宋枕锦给换成了药膳。
肖世延现在把老母亲送回了乡下,专心照顾儿子。家里也专门请了个厨娘给儿子做药膳。
他又在县学那边申请了,每日上课也带着儿子去县学。
豆苗依旧按部就班地上课,叶以舒天不亮起来买吃食,偶尔宋枕锦帮个忙,多数时候叶以舒还是让他去治病。
转眼三月。
春花烂漫,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叶以舒累得人瘦了些,不过好在还精神。
临近清明,叶以舒打算回家一趟。豆苗那边夫子也给放了假,连着寒食节放,一共四日。
快一个月没回,豆苗归家心切。
叶以舒套上毛驴,先一步跟宋枕锦上车。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豆苗出来,叶以舒催促:“豆苗,还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