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62)
“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
宋枕锦反应慢了一拍,侧头看来。
叶以舒对上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吓得啪的一声将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发烧了。”
“没事。”宋枕锦开口,嗓音哑如声带撕裂。
周艾跟宋仲河陆续出来,叶以舒见状收回手, 催促他赶紧吃饭。
吃完后拉着人下桌。
回到卧房,将人按在书桌前, 拿了纸笔递到他手上。
“写吧。”
“什么?”宋枕锦迟缓地眨了下眼睛, 脑袋有些沉重,他抬手支着。
叶以舒道:“我又不是大夫,你快开药,我给你煎药去。”
“不用……”
“写。”叶以舒手抵着他的脸偏转,手在写药方的单子上点了点, “快点,趁着现在人没烧糊涂。”
宋枕锦望着跟前的手,目光随着指尖迟滞移动。
他将笔一搁,墨汁在桌上划过一痕。转头就趴下,微烫的额头压在那只手上,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
叶以舒反手抵着他额头抬起,见人烧得眼尾发红,浓长的睫毛有些脆弱地扇动。
“宋枕锦……”
叶以舒动了动手,宋枕锦的脑袋也随着动了动。
“诊金这是……怎么了?”门口宋仲河走来,小心翼翼地问。
叶以舒道:“生病了,额头发烫。”
“那快带他去看大夫。”宋仲河在门外徘徊,跟门槛有结界似的,不敢进来。
叶以舒拧眉看着掌心托着的人,叹气道:“算了,我带他去我们村大夫那里看。”
“诶,好。那我送、送你们过去。”宋仲河匆匆转身去把驴牵出来,又套上车厢。
他正要回来帮忙扶人,却见他儿夫郎直接将人推过来了。
“那个……”叶以舒囫囵叫了宋仲河一声,“要不我送他去就成,您……”
“要去的,要去的。”宋仲河六神无主,快速念叨着。
等两人上去,他飞快坐上车辕,驾着驴车就走。
周艾放开一直抓着的儿子的手,看小孩跟牛犊一样冲在院子里胡乱霍霍。
她瞪了那驴车一眼,道:“还能出事怎的,那么急匆匆的。”
驴车到上竹村不过半刻钟,径直走到大夫家。
宋仲河下车时还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又急着让开位置。
“到了,快下来吧。”
叶以舒拎着人的胳膊出去,宋仲河在下面伸手想搀扶宋枕锦一下。却见烧得眼睛泛润的宋枕锦耷拉眼皮扫来,自个儿迈了腿就下来了。
“我没大碍。”
宋仲河面色发苦,收回手催促叶以舒道:“赶紧,赶紧送他进去吧。”
“守心爷爷?”叶以舒进屋试探着喊了喊。
面红色润的瘦老头忽然从旁边的鸡圈里出来,道:“舒哥儿,怎么又来了?”
“看看病,发热了。”
叶以舒说完,叶守心盯着宋枕锦看。
看着看着脸就黑了下来。
“……你这个哥儿,是想考验老爷子的医术?!”
“哪里,不是说什么医者不自医,他自个儿脑子都成浆糊了。”
叶守心观宋枕锦面色,发现确实有问题。他闷哼一声,指着屋里道:“送他去,我洗了手就来。”
“诶!”叶以舒道。
这边刚坐下,叶家人就来了。
他爹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谁生病了?”
叶以舒抱着胳膊坐在一旁,冲着宋枕锦抬下巴。
施蒲柳拉住想往跟前凑的豆苗,细声道:“可是因为昨儿淋了雨?”
“多半吧。”叶以舒应着,心里估摸着也差不多。
下雨进山就不说了,那一身湿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他不生病谁生病。
这边叶守心在写药方,屋里人声音不敢大了。
叶家夫妻本想在这儿等着,可一眼对上搓着手缩在角落的中年男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宋仲河也不好不吭声,便有些尴尬笑着道:“亲、亲家。”
叶正坤心里顿时冒出那股气。
他板着脸,只点了点头便不站在这儿了。叮嘱了叶以舒两句,带着媳妇儿回家去。
豆苗要留在这里,夫妻俩也由着他。
这边药方开好,又捡了药后叶以舒拎着,拉上宋枕锦走。
“你回家躺躺去,我要在家帮我爹娘修房子。”
宋枕锦没听见,细看目光都朦胧着。他抬腿,跨门槛的时候一下没跨过去,踉跄往前一扑。
叶以舒一把捞住人的腰,被他冲得往后退了一步。
宋枕锦额头撞在他侧颈上,叶以舒只觉一阵发烫。
“别耽搁了,人糊涂了。”
叶以舒将人塞驴车里,药包一起。宋仲河着急上车,却见帘子掀开,宋枕锦又出来。
他不言不语,泛红的眸子盯着叶以舒。
宋仲河一时高兴也不对,不高兴也不对。
他就说小两口感情好着呢,诊金平时看着无声无响的,但生病了最会耍赖。
他爷还在时,诊金平时乖得不行,就生病时才任性些。
现在大了,面上瞧着冷冰冰的,其实内里没变过。
叶以舒见状,皱眉道:“你干嘛?”
宋枕锦抿唇不语,脑袋似有千斤重,低低一垂,搁在刚刚撞到过的哥儿颈侧。
叶以舒身子一僵。
豆苗立在他哥身侧,仰着头,嘴巴微张。
宋仲河赶忙将药包拿下来,道:“那就诊金夫郎帮着煎药,耽搁不得了。”
叶以舒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拿了药包,抓着人飞快往叶家走。
进门他就道:“爹,熬药!”
豆苗抓过药包,也跟着道:“爹,熬药!”
“快拿过来,陶罐都洗干净了。”施蒲柳道。
叶以舒将人送到自己睡觉的那屋,本来把他按在凳子上坐着的,想了想,又提着人放床上。
正要按着人肩膀让他躺下去休息会儿,叶以舒手一转,托着宋枕锦的下巴抬起来。
他盯着宋枕锦眼底的青黑,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宋枕锦耷拉着眼帘,无精打采。
“嗯。”生病的人万分诚实。
“睡一觉吧。”叶以舒松手。
宋枕锦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动。
叶以舒微恼,这是生病了还是傻了。
他抓着男人肩膀往床上一按,拽了他一双鞋,拉着被子将他兜头罩住,然后就出去了。
宋枕锦闻到熟悉的味道,一动不动。
“人怎么样?”施蒲柳看哥儿出来问。
叶以舒道:“烧傻了都。”
施蒲柳惊声道:“这么严重?!”
叶以舒点头,蹲在药炉子边。
叶正坤跟施蒲柳急匆匆进去看过一眼出来,都瞪了一眼哥儿。
“成日里胡言乱语干什么!”
叶以舒悠悠哉哉道:“跟青蛙一样,戳一下才跳一下,不是傻了是什么?”
“人家都睡着了。”施蒲柳路过,拍了一下自家哥儿脑门。
叶以舒撇撇嘴。
豆苗也蹲过来,手臂一抬,抱着一直跟他玩儿的阿黄。“哥,宋哥哥他爹呢?”
叶以舒随口答:“回了。”
“回什么回。”施蒲柳道。
叶以舒抬头问:“没回吗?”
“自己看。”施蒲柳眼神示意。
果真,宋大夫他爹正担了土回来,又帮他爹夯呢。
两人干活儿都沉默,那锤子却跟泄愤似的,结实得一下一下往泥巴上砸。
叶以舒收回目光,小声问:“娘,我看宋大夫他父子俩关系不怎么好。”
“能好才怪了。”施蒲柳道。
这一听里面就有事儿,叶以舒兄弟俩同时竖着耳朵,一个狐狸眼,一个圆眼都闪着光。就等着施蒲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