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4)
叶以舒眼里溢出点点笑意,对这一双鹿眼的温柔夫郎道:“文叔。”
“诶!快吃。”秋文道。
叶以舒点点头,这才动筷。
师父是他十岁那年遇上的。那时他彻底恢复了上辈子记忆,实在馋肉,便上山里设陷阱抓些猎物。
谁料猎物没抓上,倒差点被施大一箭射穿。
施大当时看他年纪小敢进山,逮着他教训了一顿,他就缠上了人家要拜师。
可施大哪里相信,当他是开玩笑便也玩笑着应了。
叶以舒当即回家就让爹娘准备拜师礼,闹得全村都知道他一个哥儿要认猎户做师父。
施大见他如此,真考量了一番,也就收了他这个徒弟。
一晃八年过去,师父如亲父,有肉带着他吃,有汤带着他喝。不然照着他们叶家的情况,他如今这身量还得往下降一降。
不过他也是要认真学本事的。
家里那边要干活儿,还得兼顾练功,所以他两边跑,几乎没多少空闲。
但也因为这样,叶以舒在这边蹭饭都蹭习惯了,叫他吃饭他也不扭捏。
*
跟着施家解决完一餐。
施唯收拾了他小爹爹要卖的绣品出来,叶以舒也跟着施大和施二将货物搬上车。
去镇上的就叶以舒跟他师父,外加施唯。
他们下林村所在的丰年镇位于苍径县县西,自村子去镇上,牛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要是靠脚力,要走两刻钟。
镇上。
施家兄弟俩打的猎物多,寻常的东西就放镇上卖。稀奇的便送县里去,有长期合作的买家。
叶以舒搭他们的伙儿,前几日积攒起来的五只兔子,四只山鸡一起卖给镇上的几家馆子。
一只兔子收的六十文,山鸡五十文。上镇一趟,就得了五百文。
“车上还有两只獐子,一头鹿。阿舒要不要随我们上县?”施大问。
“去!”施唯抢先道。
叶以舒道:“去,我想给我娘捡些补身体的药。县里的医馆好些。”
施大点头道:“是要好些,但价更贵。”
施唯胳膊肘碰了碰叶以舒的手臂,跟他小爹爹如出一辙的鹿眼灵动不已。“不够我给你贴点儿。”
叶以舒笑道:“你舍得吗?”
施唯支支吾吾,然后得他爹嫌弃一眼。
“你小爹爹跟我都不是财迷性子,怎么到你这儿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我怎么没出!家里那盐不是我买的。”
“是,十岁的事儿亏得你记了这么多年。”
施唯脸红,抱着叶以舒手臂往他身后藏。
叶以舒浅笑,被牛车颠得摇摇晃晃,倒是比在家里轻松不少。
去县里,路程就长了。牛车也得两个时辰。施大赶车,施唯就拉着叶以舒谈天说地。
谈起医馆,施唯道:“我小爹爹说,县里的济德堂看病最好。还说济德堂里的宋大夫医术最好。”
施大道:“是,之前你文叔犯了咳疾,找那宋大夫开了一次药,病就好了。”
“只不过他只三日去一趟县里,咱去不一定能遇上。”
第3章 宋大夫
苍径县穷,去县城的路也少有修整。
路上不是有山上滚落的石头,就是车马走出来的土坑泥泞。反正是极不好走。
牛车颠簸,晃晃悠悠两个时辰到了县门口时,叶以舒骨头都快散架了。
牛车在县西边的西福门停下,他就先一步跳下车。动了动胳膊腿儿舒展筋骨,咔咔几声,听得施唯牙酸。
施唯接着爬起来,忽然惊呼道:“哎哟!我的屁股!”
施唯踉跄,下车时险些跌落。叶以舒抬手撑住他,压低声道:“师父脸黑了。”
施唯揉屁股的手一收,闷咳两声,装模作样地端庄起来。
大邱朝的百姓养哥儿跟养闺女一样,要求矜持守礼,举止端庄。对哥儿流行的审美也跟女子一样,好柔弱的,秀美的。
叶以舒因有上辈子的记忆,加之家中爹娘不对他有这些限制,所以上辈子怎样,这辈子还是怎样。
施大起先倒是念过几句,但后头知晓他家那情况,怕他受欺负,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一会儿,到他们进县门了。
施大收回视线,驾着牛车往城门去。
苍径县县城不大,有东南西北四个门。县中街道三纵三横,贯通东西、南北的主街分别叫做进福街与章正街。
他们一行从西门进,走进福街入县城。
“县城再破也到底是县城,比咱们丰年镇看着顺眼多了。”施唯道。
叶以舒自拜了师父后,来县城卖猎物的次数也不算少。这地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新鲜感。
耳边施唯兴奋不已,叶以舒习以为常忍受着他的聒噪。
自进福街越往东走,便越能听到商贩吆喝,行人往来的嘈杂声。
苍径县东边比西边繁华,北边比南边富庶。
县衙、县城学在东边。
北边是富贵人家的居住地。自西往东,有南北走向的百守街跟居善街两条酒楼林立,商铺扎堆的商业街道。再往东,就是南北正街章正街。
县西南面是三教九流扎堆的地方,正南面是些菜市、肉市,跟寻常百姓居住的街巷。
他们合作的琼楼北边的居善街中。
施大赶着牛车去往酒楼后门,问了伙计,自有负责采买的管事前来。
两边打了招呼,便也熟练地称重,交易。
这次带来的猎物里,一只獐子是叶以舒猎取的。按照一斤六十文的价钱,那只三十斤的獐子,叶以舒就分得一两八钱。
手里又多了一笔进账,不枉费这段时间的忙活。
出了酒楼后头的巷子,施大道:“你文叔叮嘱我买些东西……你等我们一起,还是自个儿去医馆?”
叶以舒道:“师父,我自己去就成。”
施唯自己也有要买的,便干脆道:“那咱们半个时辰后城门口见。”
叶以舒点头,随即跟施家父子俩分开。
时至七月,暑气正盛。县里路两旁也没什么遮阳蔽日的行道树,空荡荡的,很是晒人。
叶以舒快步走到济德堂,瞧见医馆门口人流如织,没有任何犹豫抬步走了进去。
步入医馆中,顿觉人声鼎沸。
看病的、拿药的,病人四处散落。有的“哎哟”叫个不停,有的三两扎堆儿闲侃几句,就能将这医馆弄得吵闹不已。
叶以舒打眼一望,大夫都在诊室里关门看诊。
药童匆匆过来叫了下一位病人,叶以舒拉住人问:“宋大夫今日可在?”
药童道:“不在,但咱们济德堂的周大夫、常大夫也都是行医问诊几十年的老大夫了,医术也好。客官你要不要看?”
叶以舒想了想,点头道:“看吧。”
于是药童便问询他姓名做了登记,又将刻了号码的木牌交予他手上。并叮嘱道:“您前头还有十七位,需得稍得片刻。”
叶以舒转了转手中精细的小木牌,点了点头。
济德堂是县里最大的医馆,叶以舒早在决定给他娘拿药时便打听过。
里面坐诊的大夫有五位。这里面的周大夫,常大夫也算资历最老的两位了。
前面候着的人多,怕是要耗费些时间。叶以舒垂眸靠着梁柱站了会儿,容貌惹眼,身高瞩目,一身洒脱匪气更是格外与众不同,惹得不少人打量。
叶以舒两辈子都是被看习惯了的,他正一心估摸着自己兜里的银钱。
明儿就是自己娘的生日了,得买些东西孝敬。这也是他这次上县里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还不知道这抓药要多少银子,只能等会儿再看。
等了两刻钟,终于轮到他。药童叫了号,叶以舒便推开诊室的门进去。
看诊的是周大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叶以舒往他跟前的凳子上一坐,便道:“我想跟我娘拿点温补身体的药。”
老大夫手一顿,看这满身爽利的年轻哥儿道:“还是让病人亲自过来,诊断一番开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