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35)
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奶先说让先祖散了席,然后那些碗里冷却的一点米饭全倒进一个碗中放着,大家伙儿再去锅里盛热乎的吃。
筷子磕磕碰碰,饭桌热热闹闹。你说一句,我骂一句,又磕磕绊绊吃完了这一顿。
秋收后日子就过得快了,黄豆收完,地里除了种些菜就没活儿了。
里正那边又开始挨家挨户让出人服徭役。
叶开粮从前一直没服过徭役,分家之后也从没让小儿子去过。
叶以舒十五岁前他爹年年去,每次去了之后回来人都会瘦上一大圈。有时甚至直接一病半个月,吃药的钱都比免徭役给的钱多。
之后叶以舒便宁愿给钱就不再让他爹去了。
里正通知完这事儿后,叶以舒半分不耽搁,拿了银子就给了里正让他划去自己爹的名字。
这事儿没起波澜,中秋也就这么过了。
农家人到这儿,也算一年忙到了头。
天气冷得快,这一下闲下来,叶正坤在家也没事儿做,便上镇上找活儿去了。
叶正松在家安分呆了几日,又开始不见人影。说是跟他大哥一样去镇上找活儿做,但多半也就说说而已。
天冷起来,地上开始结霜,早上起来那草被打蔫儿了。
他们这儿地处南方,是不常下雪的。隔几年能见着一次,自叶以舒有记忆以来,可能见过五六次积雪。
天气冷,动物也不爱出来。叶以舒最近打猎挣的银子没攒下,全给他娘买了药。
好在中秋后又去宋大夫那里看过,换了药方,一副药三钱变成了二钱。这般有进有出,现在他存银在十二两多。
能保持这样,还是成日里进山,加上不往公中交银子。
秋季贴秋膘,冬季好过冬。叶以舒秋日里可劲儿地给家中人补身体,但他爹却在镇上可劲儿地干活。
那累着的程度,跟在家里农忙的时候有得比。
入夜,已经刺骨的风顺着门缝里钻进来。叶以舒裹着被子,熄了灯坐在只有一米五不到的床上。
隔壁灯还没熄,他就闻着那浓烈的药酒味儿,听他爹跟娘呼痛。
“轻点儿,哎哟……”
“轻点儿哪能行,不好好揉,明儿你腰都别想直起来。”
“你小声点,别吵醒孩子。”
“要是我会绣活儿就好了,在家里坐着没事缝些东西也能帮帮忙。”
“你已经够累了,我就是、就是腰弯久了而已,没事儿。”
叶以舒下巴往被子上一埋,轻轻叹了口气。
下力气的活儿哪有那么好做的。
赶明儿,叫上豆苗跟爹娘去山上算了。就是捡一捡栗子,挖点山药葛根什么的卖给药铺,也比在外给人下力气来得轻松些。
叶以舒这般想着,躺下翻来覆去许久,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叶以舒早早醒来。
拉着他要上镇的爹道:“爹,现在山上东西多,我忙不过来,您跟娘去帮帮忙?”
叶正坤一听,哪有不应的。
一家人去山上,要说最高兴的还是豆苗。
小家伙背着小背篓蹦蹦跳跳在前,在他看来,去山上无疑是找宝藏,好玩儿的东西数都数不清。
但平常他哥不让他去,因为山里也有危险。
正因此,叶以舒给自家人做足了准备。裤腿用布跟麻绳裹紧,身上洒了雄黄水。
准备齐全,才往山中走。
大山绵延不知多少里,叶以舒不知道这山从哪儿起,又至哪儿。他们这里只把这连绵的山头叫青翠山,顾名思义,一年四季都青翠。
山脉逶迤,望着山下的村落数百年。山上有乱石,有溪沟,有丛林,有草甸……
野板栗树也有很多。外围的都被捡过,往里面一点点倒是不曾有人动过。
板栗能做吃食,也有药效。镇上跟县里的人家都喜欢。
一家四口人就白捡,一天捡个百来斤,一斤五六文,也比他爹一天在镇上扛沙包二三十文挣得多。
叶以舒让他们使劲儿捡,这东西不愁卖的。只是这地儿不是猎户不敢来,也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片板栗树。
但为了安全,叶以舒不让他们乱走,自个儿则围着这一片试图打点东西。
忽听一声鸡鸣,叶以舒瞄准就射出了弓箭。
豆苗闻声抬头,小声问:“射中了?”
叶以舒:“嗯。”
“好耶!大哥哥真厉害!”
叶以舒拎着野鸡给绑了腿,又拿着木棍在附近的草丛里划拉。找到个鸡窝,里面还有几枚野鸡蛋。
在林子里打了一上午板栗,带来的一大一小两个背篓都装满了。
叶家四口迎着落日,背着沉甸甸的收获下山。
“还记得回来了!是要饿死老娘!”李四娘眼睛往背篓里瞟,见都是些个板栗,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看大儿跟看个傻子似的。
去镇上都比捡这板栗划得来。
住村里的谁家没吃过,镇上都没人愿意卖的!
“娘……”叶正坤脸上的笑容落下。
“还不赶紧去做饭!”李四娘冷眼呵道。
农家做饭用柴火铁锅,叶家也就一口铁锅,一人烧火一人掌勺,蒸米饭都要花不少时间。
李四娘又进屋躺着去了,叶以舒逮着鸡去后院给杀了。
“哥儿,鸡怎么杀了,留着去卖也好啊。”施蒲柳看着心疼,一只上百文呢,也就哥儿舍得。
“就这么一只我还要跑一趟镇上去卖,给您补身子不好嘛。”叶以舒说着就几刀下去,将鸡肉宰成块儿。
鸡肉就在小炉子上炖,那香味儿飘出去,隔壁邻居闻到又少不得嘀咕几句。
也就叶家有个当猎户的哥儿,谁家隔三差五就吃肉!好在他们家今日来客,也杀了一只鸡。
晚饭好了,外面天已经漆黑。
李四娘就是在家没怎么动,也饿得饥肠辘辘。饭菜上桌,叶以舒一家四口还没上桌呢,他们就吃起来了。
那筷子在菜里搅拌,挑走前儿个没吃完的肉。
叶以舒眉头拧了一下,道:“爷,你不等我爹娘上桌了?”
叶开粮当做没听见,李四娘倒是瞪了他一眼道:“哪有当长辈的等晚辈。自己来得晚了怪谁。”
就是可惜了今日没鸡肉,隔壁那只大公鸡炖汤的味儿全飘到她家院子里,闻着馋得紧。
叶以舒道:“奶慢点吃,菜还没上齐。”
“谁要吃那没肉的!”叶家最后一个菜施蒲柳都做炒青菜,因为锅里炒了肉还有油水,青菜搅和搅和能把油全沾上,显得不那么浪费。
但别说他没提醒。
豆苗叫上他爹来了,叶以舒去灶屋盛汤。施蒲柳也端着青菜出来。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桌上的菜被扫荡完,李四娘跟金兰齐齐打了个饱嗝。
叶以舒看着金兰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心道:他小叔又不着家了。
金黄浓郁的鸡汤上桌,李四娘捂着肚子,手忽然指着叶以舒的鼻子抖啊抖。
“好啊你,敢……”
“敢什么敢?”叶以舒端正坐下,“奶,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金兰跟叶开粮都默默揉了揉饱了的肚子,又拿起碗,盛汤舀肉。
叶以舒早把他爹娘碗里盛上了,再说鸡汤多,也不差这三碗。
一家四口喝一口热汤,舒坦地呼出一口白气。唯一不妙的就是饭桌对面不停打嗝的几人。
可别吃撑了,到时候吃出毛病就不好了。
散了桌,大伙儿收拾收拾也就睡觉去了。但李四娘跟金兰躺到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叶以舒睡得正熟,听到外面叮叮咚咚地敲。
“老大,老大快去请大夫,你娘肚子疼得受不住了!”
外面好一阵吵闹,叶以舒爬起来去看。正屋亮着灯,她爹娘穿好衣服匆匆赶往那边。
后头还把赤脚大夫请来,闹腾了一夜,天亮时才安稳。
叶以舒跟着熬,见天色不早便没再睡了,而是去他师父家借了牛车带着板栗上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