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63)
施蒲柳看了一眼豆苗,道:“小孩家家的别瞎打听。”
又对叶以舒道:“他家的事儿我也不好说,你也别追着人宋大夫问。这一桩事儿定是他心头的疤。”
叶以舒听罢,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那么好奇。
药熬好了,叶以舒倒碗里放水中冷却。然后端进屋里去给宋枕锦灌了下去。
让豆苗注意着他身上的温度,叶以舒扎紧了袖子去帮他爹的忙。
农家人多住的茅草房子。
好一点儿的,就用那黏土筛选了石子儿后反复捶打,夯实。
不那么讲究的,就划了竹篾当筋骨,往上直接糊稻壳、秸秆混着的泥巴。不过这种时间久了容易掉皮儿,到时候墙面就是凹凸不平,甚至烂个大洞。
叶正坤想弄个好的,反正现在没农活儿,慢慢做就成。
叶以舒加入进去,抡起锤子虎虎生风。宋仲河手一颤,微张着嘴巴,讶异不已。
叶正坤瞧他神色,心里不高兴。
他家这么好一个哥儿,就因为他跟他爹娘才稀里糊涂成了亲。虽说哥儿说以后要和离,可到底成了二婚。
叶正坤心里还生着闷气,对人也不热情。
三人忙活,中午便要吃饭。
叶以舒一锤一锤敲下去,额头冒汗。
他脖子上搭着帕子,在施蒲柳叫吃饭时捏着随便一擦。皮肤细腻,微微泛红。
豆苗忽然跑过来,道:“哥,我摸着宋哥哥不烫了,你去瞧瞧。”
叶以舒抽下脖子上的帕子,脑袋一点,迈着长腿几步进了屋。
到屋里,手往宋枕锦头上一搁。
人熟睡着,呼吸粗重。
额头略微湿润,是发了汗了,温度摸着也降下来了。没大碍了。
叶以舒悄声出去,带上门。转身对上几双询问的眼睛,叶以舒道:“没事了。”
宋枕锦体格应该不错,不然好得不会这么快。
施蒲柳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洗手吃饭吧。”
宋仲河本来是要走,现在留在叶家帮忙。吃饭时叶家四个加一个他,桌上氛围很是奇怪。
吃着吃着,宋仲河也有些坐不住。
他犹豫着,没什么底气笑着道:“亲家,诊金他俩的事儿,先前是我做得不地道。没问个清楚,也没按规矩……”
叶正坤手一抬,打断他道:“事儿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多说。只他二人过日子,以后过成什么样,我们不插手就是。”
他们都是过来人。
叶正坤看得见宋枕锦待自家哥儿不同,而哥儿,没开窍似的。
哥儿此前还说过风波过去就和离。
不管如何,他高兴就好。
“是,是这个儿!”宋仲河不知二人情况,忙道。
饭后,施蒲柳留了些菜给宋枕锦温在锅里。她也帮着自家男人继续夯土做墙,忙得脚不沾地。
下午,叶家的灶屋已经垒得初见成果,地基挖好后墙面已经垒得有小腿高。
叶以舒红衣乌发,大汗淋漓。
“哥儿休息一下吧。”叶正坤看见了,放下手上的锤子招呼道。
叶以舒抓着帕子抹掉头上的汗,将锤子靠着墙边放下。这东西还是从他二叔公家借来的,一个值几十文钱。
叶正坤余光扫了一下干得卖力的宋仲河,又说:“哥儿把茶水泡上。”
叶以舒点头应下,搓着有些发热泛红的手进灶屋。
他揭开锅盖,见锅中的饭菜没人动过,闷得久了都已经软趴趴的没了卖相,猪食一般。
施蒲柳擦到手进来,道:“宋大夫一直不见醒,饭也没吃。娘来烧水,你去房里看看。”
叶以舒舀了水将手洗净,抽下脖子上的布擦了擦。脚下一转,往卧房里去了。
进到门里,光线骤然暗下。
叶以舒瞥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走过去开了一道缝隙。
床上的鼓包微动,叶以舒靠近床头。
等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也不知醒没醒。
他手指勾着被子轻轻一抬。
只见一个被闷熟了的睡美人。
睡眼朦胧,青丝散乱被汗水沾湿。兴许是热了,脱得只剩亵衣的领口敞开。锁骨微陷,透着晶莹的粉。
叶以舒手指蜷缩,轻轻勾了勾被角。
看着宋枕锦这副模样,心尖像被猫爪挠了一下,痒意酥麻,遍及全身。
见人洇湿的长睫微微颤着,看着是要醒了。叶以舒手上一松,被子回落,抵在宋枕锦的下巴上。
约莫几息,宋枕锦从梦中抽离,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大片的红,晃得宋枕锦闭了下眼。再睁开,神思已定。
原是哥儿立在身旁。
看他漆黑的眸子出着神,也不知道站在这儿多久了。
宋枕锦唤:“阿舒。”嗓音低哑,含着水汽一般。听着人莫名觉得他委屈。
叶以舒眼里带出一抹笑,问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宋枕锦被这笑容晃了眼,垂下眼睫,却看自己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阿舒的床。
宋枕锦猛地坐起。
叶以舒抬手按住他肩膀,单腿搭在床上借力,又将人给按回被窝里。那姿态,活脱脱的恶霸强占美人。
“你才出了汗,不宜见风。”
宋枕锦后知后觉,闻到身上那股汗味儿,落在被子下的手更抓着被子将自己捂的紧了。
“饿了没有?”叶以舒问。
宋枕锦看着面色红润的哥儿,迟疑地点点头。
叶以舒道:“那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给你端来。”
“阿舒,不用。”宋枕锦忙道。
但叶以舒速度快,早就脚步生风,离了屋去。
宋枕锦默默收回手,拉开被子起身。冷意袭来,尤其是胸口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意。
低头一看,却见衣带都散了。
宋枕锦忙抓着衣服拢紧,不过出了汗的衣服气味难闻不说,还泛着潮衣。
宋枕锦看着衣角,眉头稍拧。
“换这个。”冷不丁右边响起哥儿的声音,宋枕锦吓了一跳,猛地看去。
叶以舒将一身崭新的亵衣放在床沿,道:“我爹新做的,还没穿过。”
说罢,就放下衣服出去。
宋枕锦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红色衣摆,心脏急跳。
怕哥儿忽然又闯进来,宋枕锦快速换好了衣服,下了床。
回头见被自己弄得凌乱的床,他抽掉床单,又将被套脱下来。
叶以舒进来就看见宋枕锦在倒腾床铺,他放下手中的饭菜,一把抓着人的手腕将他按在凳子上。
“你在干什么?”
“你一个病人,好好吃你的饭。”说着,叶以舒将床单被套抱出去,直接放在了盆子里。
回来后,见宋枕锦手抵着唇闷咳了两下,叶以舒往另一根凳子上一坐,后腰抵着蒙了布的墙。
“怎么咳嗽起来了?”
宋枕锦抿了一口粥,看哥儿明亮鲜活的眼睛,别开头哑声道:“不碍事。”
叶以舒点头。
他双手抱臂,背脊整个靠在墙面。目光不避讳地将宋枕锦整个人笼罩住。
病了的人天然带着几分弱气,若容貌再好看些,则非常能够激起保护欲与凌虐欲。
宋大夫自然是长得好的。
不过平时见人不常笑,气质孤高,如嶙峋山崖上的孤石。让人望而却步,见之生畏。
这会儿身上还带着病气,眼帘半垂,唇色沾了米油才显得柔润。冷白的肤色晕了红,墨色长发披在身后,有些凌乱。
常年冰霜覆面的脸上像脱了那层壳子,露出柔软的内里。就好比那空谷中被雨水打湿的幽兰,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也怪不得那些话本里都喜欢写病美人,这样的姿态,叶以舒看了都有点馋。
宋枕锦被哥儿盯着,捏着筷子的手微紧。
不知哥儿在看什么,但若是他问,叶以舒一定会直白告诉他:“看美人。”
这般沉默着,宋枕锦慢条斯地将饭菜吃完。
叶以舒等他放下碗筷,先他一步收了碗道:“你先去把你那药再喝一次,药在炉子上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