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153)
叶以舒给了车夫银子,看小孩踉跄要摔倒,大步上前一手拎着人一手拎着木桶。
“拎水也不叫个人帮忙。”
小童仰头,见是叶以舒,拍了拍衣服行礼道:“宋家夫郎。”
“你师父呢?”
小童指着山中道:“师父上山采药了,你家相公也跟着一起去了。”
叶以舒望着那连绵不绝的青山,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密林中已经漆黑。
前面几日又在下雨,以叶以舒的经验,山中绝不好走。
“他们说了今晚不回来了?”叶以舒声音稍显急切。
小童道:“没有。但是往常师父都是在酉时末戌时初就回来了。现在早已经过了酉时,都黄昏了。”
小童水亮的眸子溢满担忧,但是师父让他待在婶婶家,他回来就会来接自己。
山中有野兽,晚间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若再不回来,在山中遇上个什么,凭他那柔弱相公跟个老头儿……
叶以舒越想越担心。
“你师父往哪边上山的,常采药的山头你知不知道是哪一个?”
小童四五岁,已经知事儿。且贺家就他跟贺大夫在,他师父也常常跟他说山里的事儿。
叶以舒一问,小童就指着最近的几座山道:“这几座师父去得最多,再后头的深山他一个人不会去的。”
“我去找,你帮忙看顾下马儿,喂点草。谢谢了。”
叶以舒说着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道:“可有火折子,再给我缠个火把。”
“有!”
小童进了家门,跑着领叶以舒进去。
备齐了东西,叶以舒才进山。
外面还没彻底黑下,但进了山中,林子一遮,直接黑如墨色。
叶以舒沿着一条山路往上找去。
下了雨,地面的枯枝松叶被泡得湿润。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摔一个跟头。
叶以舒怕看不见人,边走边喊。到了更里面看不清路的时候,才点燃了火把。
他心中记着来时的路,一路往前。
树林上鸟雀早已经停歇闭眼,有人经过,也只是轻轻叫上几声,一动不动望着漆黑林下的红衣哥儿。
山中起了雾,温度渐渐降低。
火光映照着似乎一望无际的树木,像密布的网一样将人罩住。若没有经验的,轻易出不得。
“阿锦!宋枕锦……”叶以舒已经进来半个时辰,不见人影难免焦急。
“相公!阿锦!”他边走边喊,手上的火把随风摇曳。扑哧响动。
“相公……”
叫声嘹亮,穿过一丛又一丛树木。往远了去。
宋枕锦正背着老者,攀着树木小心走动。仰着看了眼星空,试图辨别方向。可那树木将天光遮挡,一时间只瞧得见零星几颗。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自己先出去找找人,再来接我。”
宋枕锦不说话,保存体力。
他也常常在山中采药,知道山里是个什么情况。隔会儿一时雨,雨后温度又低,贺大夫又是个老者,放他一人尤其容易出问题。
宋枕锦就是不看在要拜人学医术的份儿上,也该救他。
不过这山路,极不好走。
“相公……”
依稀能听到一道呼唤,宋枕锦撑着树喘息的间隙细听。
贺伯愈在山上摔了一跤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强撑着身子也没多少力气。
宋枕锦凝神,低声道:“有声音。”
“你听错了,晚上山里只有鬼魅,专哄你这样的俊俏郎君呢。还不快些放下我,自个儿回去。”老头都气呼呼的,愣是说不动他。
“相公!”
宋枕锦猛地抬头,继续背上老者边走边回应:“阿舒!我在这儿!”
他一喊,吓了贺老头一跳。
贺伯愈道:“你可别把野兽招来!”
“阿舒!”宋枕锦喊得更大声了。
叶以舒耳朵灵敏,几乎在宋枕锦开口时就辨认出来。他心中一喜,又在宋枕锦下一声时辨别了位置,匆匆找去。
火把成了黑暗中的指引,宋枕锦看到了。
他看火把过来得飞快,看得心惊肉跳,急切道:“阿舒,你慢些!”
火光渐渐靠近,宋枕锦将贺伯愈放下,喘口气。
哥儿来了,宋枕锦心里的担忧只多不少。看人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哥儿将火把往地上一插,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清香拥了满怀,还有他的夫郎。
宋枕锦急促跳动的心平缓下来,顺着哥儿头发,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以舒紧紧抱住他,额头抵着他脖子好一会儿,才将后怕压下去。
贺大夫在旁边,两人抱了一下就松手。
宋枕锦解释道:“师父进山采药,摔了一跤。”
叶以舒:“快点回去吧。”
宋枕锦又将贺伯愈背起来,叶以舒拎着装了药材的竹筐,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贺伯愈道:“你们知道怎么下去吗?”
“知道,不劳烦您老费心。”叶以舒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走在宋枕锦的身侧。
贺伯愈看着他夫夫俩,精神一松,恍恍惚惚睡去。
下了山,宋枕锦两人也还回去不了。
叶以舒去接了小童,让他回来开了门,将贺伯愈送进屋里。
宋枕锦给他治了腿,邻居那边又送来了些米粥。
小童看着他师父吃过,这才抹了下眼睛,趴在旁边守着人。
宋枕锦看这样子,道:“阿舒,我今晚在这里守着。”
就怕老人年纪大了,摔了一跤不止伤到了脚还伤到了别处。宋枕锦待着这里,以防万一。
小童抬头道:“不用,贺叔叔晚上会回来的。你们快回去吧。”
“晚上回来?”
“嗯。贺家几个叔叔都会每天轮流回来。”
自家亲爹在这儿,年纪又这么大了。他们放心不下,但白日又担心府城里的大人物还不放过他们,所以就有了这一出。
虽是如此,但两人还是等到了贺家人回来再走。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耽搁不得。跟贺家人道了别,两人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夜已深,两人还没吃晚饭。
赶着马车到了自家租房的那条巷子,叶以舒见自家门口有人徘徊。是个男人,小厮打扮。
见他俩一来,立马背过身去,匆匆离开。
叶以舒跳下马车,追上去几步。
宋枕锦却将他拉住,示意他看门边。
“还伞的。”宋枕锦话里透着些疲惫,也不愿哥儿再折腾。
“谁大半夜的来还伞。我看他鬼鬼祟祟,定是有什么事儿。”叶以舒说着将伞拿起来,是之前宋枕锦借给旁人的那一把。
不过时间太晚,两人都饥肠辘辘,没心思计较。
热了饭菜吃过,又看屋里两个小孩儿已经熟睡,叶以舒才跟宋枕锦收拾收拾回屋。
许久没爬山,叶以舒也有些累。
他枕在宋枕锦的胳膊上,侧躺在他怀中。迷迷糊糊时,察觉到圈着自己的怀抱收紧。
叶以舒迷迷瞪瞪,睁开一点眼睛。
宋枕锦在他额上落下亲吻,轻声道:“谢谢夫郎。”
叶以舒闭上眼睛笑了笑,又扬起下巴。
宋枕锦懂了他的意思,低头鼻尖挨着他鼻尖轻轻蹭了蹭,亲在他唇角。
末了,将人又往怀中搂了搂,这才抱紧了人睡下。
在山中出事那会儿,宋枕锦最怕的就是哥儿担心。他知道叶以舒的脾性,等不见他回去必定要来找的。当时天已经黑了,就怕他进了山也出事儿。
好在,人好好的。
翌日。
睡了个好觉起,吃完早饭,宋枕锦将小舟带在身边,去了贺伯愈那里。
屋里就剩下个闫季柏,叶以舒也打算出门去。
见他走,闫季柏紧跟着人。
叶以舒:“我去做生意,你跟着去干嘛?”
闫季柏:“随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