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夫郎(109)
叶以舒道:“闻账房消息灵通啊。明日来,我请客。”
闻账房呵呵直笑道:“明日准来。”
叶以舒拿了骨架就走,又去章老板的香料铺子添了些调料,然后再拐去木匠铺子买了书案。
书桌得是长而宽的才好,叶以舒让宋枕锦挑。却看他专找那狭窄又便宜的,叶以舒直接将他拉到一边,自己来。
他选了一张榆木的书桌,差一点有臂展长,单臂宽。用料扎实,虽不及商家贵族用的精细雅致,可一看就很实用。
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但一问卖家,也要四钱银子。
宋枕锦:“阿舒,松木的便好。”
“松木太软,随便从上面划过就是一道痕迹。”叶以舒压着宋枕锦的手,跟老板杀价。
“您瞧我前面那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在您家铺子里买的?便再少些,以后再来照顾你家生意。”
“最低三百八十文。”
“再少些,三百五十文。”
木匠苦兮兮摇头。
“不成不成,这榆木你别看不起眼,实则是从北方运来的。咱南方的榆木可不敌北边儿的紧实。”
“三百六十文?”叶以舒琢磨琢磨,估着价格道。
木匠咬咬牙道:“最低三百七十文。我喊价四百文也是看在你是老客的份儿上,再降下去,就没利了。”
叶以舒道:“那成,就三百七十文。”
叶以舒付了银子,木匠当即让店铺里的学徒将木桌搬到他的驴车上。
宋枕锦摸着厚实的木桌,听哥儿边驾着阿黑,一边在耳畔哼着轻快的曲儿,他眼底柔和。
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叶以舒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他跟宋枕锦一起将书桌搬到卧房,配上两把椅子,一下就有了味道。
摆放书桌之余,叶以舒问起宋枕锦之前在写什么,宋枕锦道:“闲来无事,将之前看过的病人情况做些总结。”
叶以舒:“写了多少了?”
“并没多少,就偶尔写写。”
“若积攒个百千份病例,不是可以写几本书来。”
“写书?”宋枕锦眸光一顿。
叶以舒点头,“名医都是有自己的代表作的。你从现在积累,没准儿以后写本书能流芳百世。”
宋枕锦眼神一清。
“不求流芳百世,但求造福百姓。”他凝望着叶以舒,声音低缓。
“不愧是宋大夫。”叶以舒道,“思想觉悟就是比吾等俗人高。”
宋枕锦虽没听过他偶尔蹦出来的这些词儿,但细细思索,倒也能明白。
他看着哥儿,脑中忽然划过豆苗那句哥儿没喝过孟婆汤的话。宋枕锦心念一动,问:“孟婆汤是什么味?”
叶以舒眼睫颤啊颤,随口道:“我又没喝过,我怎知?”
他狐疑地看着宋枕锦,纳闷:“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宋枕锦只冲着哥儿浅笑。
只是对哥儿感兴趣罢了。
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笑起来如外面的暖阳一般和煦,叶以舒稍不注意,心神就被他勾了去,哪里还有什么警惕。
他惯会耍赖,又见宋枕锦别开头不笑了,走过去拉着人,让他再笑一个。
活脱脱的土匪样子,逗得宋枕锦面红。
逼得人不得已,宋枕锦快步出门去,说:“我去武馆看看人。”
叶以舒追出去几步,却见门外早没了宋枕锦的影儿。
叶以舒笑容满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关上门。
却说那下林村,施蒲柳回程时,早已被叶家二老盯上了。
叶家正屋,老两口关上门。
李四娘往床上一坐,眉毛高竖,气得拍腿道:“我就说他两口子有事情瞒着我们,原来那舒哥儿去了县里,生意做得红火呢。”
叶开粮抽了两口旱烟,躬身坐在凳子上,脸色漆黑。他道:“都已经分家了,再如何又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什么干系?!我是他奶,是他爹的娘。那做生意的钱,应孝顺我俩。”
叶开粮只顾抽着旱烟,闷声不语。
要不是听那薛家的老娘在镇上骂街,他们又哪里知道,舒哥儿如今在县里挣银子。
这就罢了,可气的是他居然愿意拉拔一个外人,都不愿意拉他小叔一把。
再闹得不愉快,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这样外面人知道了,让他叶开粮的老脸往哪儿搁?!
“抽抽抽!就会抽你那烟!我让你想想办法,家里如今没有老大帮衬,瞧瞧咱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李四娘急得拍手,在屋里转个不停。
叶开粮道:“你可别忘了,舒哥儿是个什么性子?”
先前折磨他老两口的事儿还历历在目,是有那个心思,胆子也不够。
话一开口,李四娘更为恼恨。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早年生出来就应该掐死!”她脸色一阵青白,眼神狠毒,在紧闭的屋内犹如恶鬼。
“行了,有那个骂人的劲儿不如想想办法。”叶开粮道。
李四娘啪的一下坐定,绞尽脑汁,越想越暴躁。搓着膝盖的掌心都要擦出火了。
“既然不敢硬碰硬,那咱避开他不就行了。”叶开粮砸吧了一口旱烟,慢悠悠道。
“细说。”李四娘定神道。
“生意能做好,无非在手艺。他既是做吃食,只要知道他方子,其他就不成问题……”
方子。
李四娘目光闪烁。
舒哥儿的手艺她还不知道嘛,那些个东西能做出来,我就靠着那大儿媳。
只要拿捏了她,不愁没方子。
叶开粮看自己老妻的脸色,却是提醒道:“你要敢动他娘,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那你说,要如何?!”李四娘不耐烦道。
“让松儿跟儿媳去。”
那方子不在大房家就在上竹村的宋家,不在上家就在那县里。
叶正松对县里再熟悉不过,打听打听,悄悄探查一二,不信自己儿子没那个知道方子的本事。
说白了,叶开粮也知道自己幺儿偷找东西的本事。
“好好好,这样就不用我们老两口费心。到时候一切都是松儿的,趁我们还能动,生意做起来了,我们还能帮衬一二。
老两口一商定,立马找到叶正松。
叶正松和金兰两口子自然也知道大房做的事儿能赚多少钱,当即答应下来,分头打听。
*
叶以舒松快了小半个时辰,接着又去熬鸡汤。
刚生好火,门口有人敲门。
叶以舒起身出去。
身边阿黄竖起耳朵,跟在叶以舒身侧。
叶以舒看了它一眼,却不见它叫唤,当是熟人。
拉开门一瞧,原来是周艾。
妇人挎着个篮子,上面盖了一层布,看布面上突出的形状,就知道是一篮子鸡蛋。
她只扫了叶以舒一眼,没管他。眼神直往他身后看,却不见想见的人,才问:“我儿子呢?”
叶以舒道:“你儿子自然在武馆。”
“武馆在哪儿?”
时辰不早,天快黑了。叶以舒惦记着灶膛里的火,只跟她道:“你往鱼灯街上去到北面儿的进福街,再打听一下济德堂,那武馆就在济德堂一条街。”
周艾踟蹰,又不耐烦道:“我哪知道什么街什么街,你就不能带我去?”
叶以舒冷笑一声问:“不是你自己问的?找不到,没长嘴呀,自己不会问吗?”
他又不是宋仲河,哪管她有什么情绪。
周艾沉默下来。
叶以舒烦躁的啧了一声,回头把火熄灭了,锁了门兀自向前。
周艾紧跟着他,却见他一直往东边走。遇到那些从私塾里出来的小书生,见其中有个眼熟的,走近一瞧,却是这哥儿的弟弟。
原先那个黑色瘦弱的猴儿,如今竟然也成了这一副白净文气模样。
周艾眼中尽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