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57)
终还是跌落了回来。
而仰面望着那一缕微光,第二件出乎青冥所料的事,则是这快要令所有人窒息的地方,又有人到了。
冷冽的一道道白袍如云涌入,伴随一声清晰透骨的嘲讽。
“兄长,依然废物得很。”
青冥已脸色骤变。
第174章 套路
倒不仅是青冥,正拉住江恶剑一同站起身的司韶令也闻声一顿。
因为来人正是敕风堂的神使——青焉。
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独属于神门的白袍及其云火汹汹的神使面具,已然让所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
尤其看着青焉朝青冥不屑抛出的那一声“兄长”,思绪稍转间,在场众人也终于明白了青冥与青邺王庭的关系,一个个皆是立即神色戒备。
唯独司韶令此刻目光微动,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复杂。
他当然知道,如此紧要关头也不忘借机揶揄自己的神使,乃是司恬尔乔装所扮。
可他微有不解的却是,他一直以为司恬尔此次潜入敕风堂应在五派计划之中,那么眼下他们见到司恬尔,倒也不需过于紧张。
但当司恬尔现身此地的短短一瞬,周遭并未加以掩饰的咄咄凛寒已隐于无数袖底,催动着每一寸呼吸间的暗涌,几派掌门无不与其他弟子一般蓄势待发。
包括身为五派之首的扶心大师,由于局势再次发生变化而蓦地郁沉下来,看起来像是对这突兀现身的“神使”完全不知实情。
反倒仅有五派之外的祁九坤,仿佛知晓眼前“神使”早已被掉了包,比另外几人镇定得多。
“我当传说中的南隗五派有多么了不得,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
只见司恬尔与青焉的声音语气如出一辙,由着身后众多内卫如雪地覆满四周,自己径直坐在上方早被破开的出口,白袍下两腿交叠着悠哉搭下,一边把玩她通体皎寒的玉白匕首,一边俯视着,又隐带笑意地开口。
“这么几个枯株朽木就敢擅闯敕风堂的不世楼,若是让你们活着出去,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到时候堂主又该颜面何存?”
最终与司韶令四目相对,就如青焉每每与与司韶令的暗里交锋。
但当她的视线擦过所有人后,眼神也明显黯了些许。
先前遭青冥重创的无归仍没有醒来,尽管祁九坤第一时间给他服了丹药,此时还是无声息地倚靠在昏暗一角,除了身前血迹斑驳间微有一丝起伏,几乎与旁边僵冷的尸首没了区别。
“阿焉……”
而青冥不曾听出丝毫破绽,只在震惊过后迅速挤出浅笑,率先仰头对青焉道:“向来胜过兄长,这次也不例外。”
“我若不来,你这蠢货可就要坏了王上的大事了。”司恬尔倒是不客气地又转向他道。
一句话更说得意味深长,好似她也知道那所谓的青冥大业是什么。
看青冥不疑有他的神色,显然已死的青焉确实也是计划中的一人。
那么司恬尔便有机会,利用青焉这层身份继续探听计划的究竟。
而像是不欲在这里多言此事,司恬尔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救了你。”
“……”任她一口一个“废物”“蠢货”,青冥的姿态始终极低,此刻听了司恬尔的话,倒没有任何惊讶,像早就习惯了她的刁难。
“你现今胆敢动我的人,总归要受些教训才是。”
不过司恬尔随后这一句,却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什么?”
青焉喜怒无常,时常以践踏他的自尊为乐,但还从不曾为了某个人而为难他。
青冥不由也朝这满室的人看去,猜想着是谁“有幸”能得青焉这般青睐。
“明明是我先看中了的小鬼士,你却也妄想占有他,你难道嗅不出,他早已属于我了?”
并未同他有多余的周旋,司恬尔干脆道。
很明显,依她话里的意思,指的是江恶剑。
不知这对诡异的兄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几派暂且没有动作,只不约而同地看向司韶令二人。
也便无人注意到,司恬尔说这话时不经意瞥向的,分明是角落里那道昏迷的黯影。
“……”青冥却一怔,“你也与他临时结契——”
“当然……不止临时结契。”司恬尔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随后这意有所指的回答无疑又让青冥愣住。
“怎么可能?以他的身体……”
“我自有办法。”
她见识过青焉死后的满地狼藉,自是知道青焉也曾试图将江恶剑占为己有,那时江恶剑被青焉抓去当作玩物,也是神门皆知的事情。
所以她与青冥这一番话,显然也迫使司韶令又回忆起江恶剑从神门回来时的狼狈,面上刹那布满阴云,正攥着江恶剑的掌心一时收紧。
江恶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低头直勾勾望着司韶令一片冷白的指节,迟疑片刻,好像终是忍受不了,突然伸过另一手,拎起了司韶令的一根指头。
司韶令以为他不喜被这样禁锢,下意识松开几指,却见江恶剑仅是将他指腹下的如意小锁往旁处挪了挪,便又拉着他的手,放回了原处。
原只是怕他用力过猛,将腕上的宝贝捏扁了。
“……”于是司韶令脸上不合时宜地牵出一丝苍白的笑。
原本密布的阴云顷刻消散。
他再次抬头时看着司恬尔,显然冷静过后,开始无声揣测着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也是白费力气……”
只见青冥停顿须臾,这回又朝司恬尔颓然一笑道:“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他现在也不会认得你了。”
江恶剑这完全出人意料的情形让他抓不到丝毫头绪,即便知晓青焉曾经不知以哪种方式占有过他,无非就是一阵诧异罢了。
诧异过后,他说着这些话时,甚至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这高高在上的,曾被青邺允许活下来的妹妹,虽然一直将他碾踏在脚下,但对于江恶剑,同样是“爱而不得”。
说到底,她对青邺即将实现的大业而言,还不如他这废物更有用些。
“哦,”谁知司恬尔柔声笑了笑,笑声怜悯又狠毒,“你怎么确定,他不认得我?”
“……”
闻言猛抬眸看去,青冥一张脸忽地变得扭曲,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来是兄长低估了阿焉,那阿焉不如就试一试,便知道了——”
“小鬼士,过来。”
而青冥正以言语激着司恬尔,似乎笃定对方定要当众出丑,只怕她不肯尝试,没想到司恬尔已打断他,随手朝江恶剑招了招,轻佻开口。
也更让青冥一瞬如死人般灰了面容的,是将他视为空气的江恶剑,竟然在司韶令身旁伫立半晌,真的动了。
第175章 疯魔
的确如司恬尔所说,在青冥极其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江恶剑动作僵硬地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却当然不是仅凭司恬尔的一句话。
而是无人看到,当司恬尔话音落下的同时,司韶令隐在袖底的指尖轻动,在江恶剑腕上点了两点。
尚不知司恬尔此番前来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司韶令大抵能听出,她的最终目的,应与“青冥大业”有关。
天下存亡自然早已与他无关,但从魏珂雪先前那一番话来看,此事似乎也涉及了北州王庭,事关厉云埃的安危,便不论如何他定要弄清楚其中原委。
所以对司恬尔这多少有些嚣张的强行“联手”行径尽管十分不满,司韶令还是暂时配合着她,以成全她故意在青冥跟前的卖弄。
只不过,暗示江恶剑的举动实在细微,司韶令倒并不确定江恶剑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曾强求,就算江恶剑没能领会也无妨,司恬尔既然敢同他赌,就该想到若是赌输了,该怎样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