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08)
奈何司韶令句句将她拒之门外,显然没有商量余地,才迫使她另寻话锋。
好巧不巧的,目光就落在了无归的身上。
只见无归仍笔直僵立着,一声未吭,也没有动作。
他当然不能开口,司恬尔定能认出他的声音。
“司恬尔,”便僵持间,只听司韶令淡定道,“别在这里继续添乱。”
“还是说你赖着不走,是为了替五派套取情报?”
果然,寥寥几句,一刹燃起了司恬尔的怒火。
司恬尔倏地从无归身上移开视线,再望向司韶令时,眼底充斥杀气腾腾的冷笑。
“你现今一个连内力也使不出的废物,有什么值得我套取的?”
“……”司韶令面目一沉,苍白掌心骤然发力,便欲顺势将她赶出去。
却也就在这一瞬间,江恶剑眉头紧蹙,不假思索地先一步抬掌。
掌风怒涌着将司恬尔卷向门口,与此同时纵身一跃,猛将司韶令撞倒在地,及时阻止了他掌间正欲强拢的内力。
气愤骑在司韶令身上,江恶剑抑制不住地嘶声怒斥:“还敢动用内力,你他娘不要命了!”
第118章 放肆
直到司恬尔头也不回地离开,连无归也自觉退了出去,房内深陷乌黯的沉静,仅剩江恶剑因愤怒而粗重的一声声呼吸。
司韶令依旧仰躺在地上,泛灰的眸子与江恶剑灼灼视线相对,神色淡然道:“起来。”
“……”江恶剑却破天荒地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仍以双膝紧抵在他的腰间,咬牙切齿地拒绝,“我不起来。”
“除非你发誓,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一丁点屁事就亲自动手!”
司韶令闻言目光一凛:“谁给你的胆子——”
“别装了!”
而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凶厉,伴随江恶剑抬手撕去几块伪装为疤痕的假皮,露出原本大半张脸:“你早就知道!”
“我昏迷的时候你已经看出我的身份,却又骗了我好些日子,还没装够不成?”
“……”
司韶令见他忽地“撕破了脸”,眸底细微的闪烁,倒并未有太多惊讶。
怪不得敢冲他呲牙了,原来是猜出自己早已暴露。
江恶剑也随后道:“神门分明有你妹妹在,你却拿什么变成女子一样丰腴当作借口,一边戏弄我一边看着我整日提心吊胆,猜你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
一看到扮作神使的司恬尔,江恶剑便隐约觉出不对劲,却被他们兄妹的对话打断,直至后来一头将司韶令撞倒在地,怒火中烧时才猛然回过味来。
他昏迷那日,定然是露馅了。
“你若高兴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江恶剑又道,“但你明知道现在的身体虚弱不堪,竟还敢胡来?”
“你从五年前已丹田尽毁,却瞒着所有人,甚至一直毫无顾忌的强行聚拢内力,我若还不知情,你又打算瞒我多久?”
“你真的不想活了?”
而面对江恶剑一反平日乖顺的几声质问,司韶令却始终神色镇静,或者说,不仅毫无悔改之意,反而愈发森沉可怖。
半晌,司韶令终于开口:“我这些天装作不知道,是因为你的伤势。”
“什么?”江恶剑一顿。
随即透过朦胧眼纱,只见司韶令眼底赫然挑出的锐利如凶刃:“你现在既然已经无恙,那我们不妨就开始清算一下,你瞒着我,做过哪些更荒唐的事。”
“……”江恶剑愣住了。
气火攻心的他一心急着阻止司韶令再损耗身体,竟完全忘了,自己身份暴露之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他不仅利用千机婳冒充他人欺骗司韶令在先——
“你险些,又一次死在我的手里。”司韶令语气寒冷道。
更当江恶剑心下骤紧之际,司韶令紧接着抛出另一句:“而且,她碰了你。”
“……”
无疑,饿到昏厥的江恶剑并没有控制住身上的信香味道,更掩饰不了颈后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咬痕。
愕然瞪着司韶令,江恶剑下意识张嘴欲解释,却仔细回想起当时一幕幕情景,脸皮火辣,一个字也不敢多言,生怕辩解不成,又说漏了什么。
也在他如被棒打的野狗,气势一瞬间萎靡过后,司韶令再次开口。
“还有,我虽然封住你的记忆,但你该不会以为,半年前的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
江恶剑确实忘了。
忘了他做过最不可饶恕的事,是半年前逼迫司韶令亲手杀了他。
而那一剑最终杀死的,却是司韶令。
——可惜,他现今把他的江湖弄丢了,连自己也救不成。有朝一日,你能帮他找回来,救救他么?”
——为什么……我现在不行?
厉云埃曾语气森邃与他说过的一番话蓦地清晰,后知后觉,好像忽然明白。
那时失去记忆的他,也是沉溺着被拯救的那一个,当然救不了司韶令。
而他们眼下这般毫无准备的突兀相认,才是自那件事以来,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江恶剑。”
司韶令突如其来唤出的名字似乎隔了极为久远,令心脏鼓腾腾的雀跃,却也吓得江恶剑眼角一颤。
“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主子,更没有一刻,真正将我当作你的——”
“夫君……”
这回不等对方阴沉沉地说完,江恶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抬手一把捂住司韶令的嘴,脱口道。
“你也不能,全都赖在我的头上,”趁司韶令一滞,他又壮起胆子一鼓作气,“当初是你先寻死觅活的要替我偿命,咋全成我的毛病了?”
的确,半年前陶重山死得蹊跷,江恶剑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是司韶令率先欲以自己性命相抵,才让本就有心赴死的江恶剑做出疯狂之举。
察觉司韶令更可怖的神情,江恶剑忙又补充道:“我最多……做的比你过分了些。”
而就在他说话间,司韶令已不客气地扭开他并不算用力的掌心。
像是就让他待会“死个明白”一般,司韶令难得的凉声解释:“你分明也一早就看出,有人刻意躲在暗处制造事端,不愿让你我同行。”
“……”江恶剑一愣,依稀抓到了几丝头绪,但没能及时捋清,迟疑着反问,“那又怎么了?”
“当时你已被诬陷入绝境,所以你和我之间,唯有‘死’一个,才能化去一直以来处于被动的境况,以“死人”的身份找出对方破绽,置之死地而后生。”
“……”
江恶剑再次愣住。
司韶令竟是故意的?
他原本是打算……假死?
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江恶剑震惊之余,思绪也豁然明敞开来。
他终于意识到,若司韶令当时真的“死”了,那么他就可以完全隐匿地潜入敕风堂,不会有人轻易猜到他的身份,定比现今处处受人瞩目和防备要顺利得多。
“你,你怎么不早说——”
“是你心里只愿赴死,不肯相信我。”
“……”
江恶剑仅存的嚣张气焰彻底减退,在原地怔愣不已。
“还不起来?”
而司韶令再出声催促他的同时,也趁江恶剑失神,蓦地发力起身,反将江恶剑压在了身下。
“江恶剑——”
谁知他这次阴鸷的一声还未落下,骤然风起,眨眼间形势竟又逆转了回去。
江恶剑重新坐在司韶令半撑的腰间,仗着满身雄厚内力,以一手恶狠将司韶令双臂摁下,另一手扯落他眼前遮挡的黑纱,飞快将他双手紧绑于头顶桌脚。
第119章 疯子
因头一回做这等“悖逆”之事,尽管江恶剑动作一气呵成,指尖却也夹杂了丝丝难以掩饰的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