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20)
咬牙道:“除了司韶令,从没有人教过我功夫,以我当年身手,根本不可能接连杀死——”
“那便要问你自己了。”
魏珂雪这次倒像是笃定江恶剑定曾师从他人,不欲同江恶剑争辩般地冷笑。
“不过你忘了也不稀奇……”他只忽地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谁让你娘死时,你那副德行实在是难堪极了。”
“……”
江恶剑猛然抬眸,眸底有无数锋利刹那飞涌。
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魏珂雪不屑睨他:“既是江寨害死我双亲,那亲眼看着爹娘死在自己眼前,尊严被人恣意践踏的痛苦,我当然要一丝不落的还给你。”
“……”
也就在魏珂雪这一番话如霹雳贯耳间,仿佛终于将埋藏心底多年的阴霾倾吐而出,魏珂雪再没心情与江恶剑多言下去,话音方落,已面色骤冷。
一霎时,辛辣苦涩的松香如倾泻冷雨将眼前人淋透,冷峻的雪松气息本该高高在上,此刻却杀栗尽显地萦绕于魏珂雪扭曲的面容,违和不已。
而天乾信香令人窒息地充斥于各个角落,江恶剑目眦欲裂,却也顾不得一瞬闪现于脑海如剥心抽骨的回忆,猛重聚内力,顶着几欲摧毁他意识的压迫,朝趁机脱身的魏珂雪挥剑怒斩。
司韶令的青山指还需他化解,他绝不能离开!
魏珂雪自是早已做了打算,然而正当他猝然飞身跃向门口的同时,没想到江恶剑一剑紧随其后,并未被他甩下。
略微意外地看了江恶剑一眼,魏珂雪脸上阴沉,他的天乾信香虽不及司韶令强鸷,但也绝不可能任由一个地坤来去自如,更何况,还可追上施以轻功的自己。
尤其,江恶剑分明受他天乾信香压制,面目因透骨的撕裂感而狰狞,却反倒比先前出手更为迅猛。
“你杀了我也无用,”便愈发难以招架,魏珂雪侧身向后急喘道,“你同我纠缠一刻,他便少一刻活命的可能,你不如去听听他的遗言,看他现今可有后悔,后悔信了你这条疯狗!”
而血液烧灼每一根神经,熟悉的压迫感蔓延整个身躯,却远远不及交缠覆在心头的无奈与绝望,江恶剑欲强行抛开他说的一切,可又恍惚听到埋于最深处的声音,像催命的恶鬼,笑他痴心妄想。
“你不救他,我就让你比他痛苦百倍——”
“江恶剑……”
却在江恶剑赤红着双眸,果真不给魏珂雪一丝退路,甚至令他来不及喘息,身上早已血痕累累,一声恍隔许久的低语蓦地传入耳内。
像一道无形的牵扯,在这一刻扯住江恶剑所有感知。
江恶剑猛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司韶令身前衣袍竟已被血污浸透,与他四目交汇,口中又有猩红坠落。
“过来。”
而随后这一声,低哑如幻觉,也让江恶剑慌乱之下终不再理会魏珂雪,转眼冲到司韶令跟前。
“我教你……如何解开。”不待江恶剑开口,司韶令竟道。
此话一出,无疑让正欲离去的魏珂雪一顿,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再怎么变化,也离不开原本,我已知晓解法,”并未在意魏珂雪倏然一阵青白颓败的脸色,司韶令双眸血丝遍布,凝视江恶剑,“但你需保证。”
“解开之后,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32章 桃花
江恶剑只能点头应下。
而司韶令也在紧盯着江恶剑发出一声喑哑低应过后,才终是抬手抓过江恶剑,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魏珂雪见状神色又一沉。
司韶令眼下这般刻意凑近江恶剑的模样,无疑让魏珂雪又有些不甘,心存侥幸地认为,司韶令或许根本就不知晓解穴之法,而是在虚张声势地意图讽刺他。
他暗自研习数年,才使出这看起来似乎更高一筹的“青山指”,当然不愿意相信司韶令真的能不出半刻就轻易找出了破绽。
尤其,司韶令已与江恶剑交待完,却不见江恶剑立刻动作,魏珂雪双目映出浑浊的鄙夷,显然更为不信。
“师兄果然临死都要嘴硬——”
“人有三百六十五穴,主晕、主伤、主死,”谁知司韶令蓦地开口,“出指力道,穴位,差之毫厘,则失之千里。”
“而青山指以青山之象,当力发千钧,屹然所指,如行深泥,却不毁寸草蓊勃。”
“呵。”
魏珂雪闻言不屑冷嗤,像是更确信司韶令在故作强撑,不由挖苦道:“那又如何?师兄该不会还要在咽气之前将口诀一一念与我听,来向我证明青山指是由你所创?”
“我是在耻笑你,”司韶令已然因剧痛而额间青筋迸现,视线却如锋芒直抵魏珂雪,“你听不出么?”
“……”
“青山指最难的,从来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移山之力,不愧于山。”
“若我没猜错,你之所以创出这指法,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能达到青山指真正所需内力,对正奇经络也尚未完全领悟,索性胡乱拼凑,才阴差阳错凑出了这倒行逆施又漏洞百出的招数。”
“……”
司韶令说话间口中又有鲜血滚落,但他绕是再狼狈,也不及此刻魏珂雪眼底万分之一的难堪。
因为司韶令的话,俨然一丝不差地击中了魏珂雪此生最阴霾之地。
山呼海啸皆像在嘲讽他,任他再怎么努力,都难以企及司韶令。
也确实如司韶令所言,这经由魏珂雪改至毒辣的“青山指”,再怎么悚人,说到底,脱离不开原本玄理,甚至变得更粗浅了,只需找出被他出其不意打乱的几处穴道,即可解开。
便就在司韶令话音落下的同时,江恶剑已趁他开口转移魏珂雪注意之际,终凝神找准位置,两指有力并拢,沉稳飞快地落于司韶令周身。
伴随司韶令终因一刹松懈而落下的冷汗,僵硬良久的双膝也终于轻颤着有了温度。
而看出司韶令是算准魏珂雪的妒忌,为拖住魏珂雪才故意以耳语引他怀疑,江恶剑来不及与司韶令多言,再未有迟疑,眨眼间,人已如窗外黑云猛雨般携剑杀向了魏珂雪。
这一次他再无顾忌,剑卷恶风,满头乌发犹如飞扬的煞气,怒啸着直取魏珂雪性命。
司韶令此时也得了喘息,紧随江恶剑飞出的背影,沁人梅香悬河而下,顷刻覆满每一处角落,不仅缓和江恶剑一直强忍的压迫,也尽数压下魏珂雪的气息。
因着江恶剑竟当真在司韶令的指点下替他解了穴,魏珂雪已然一败涂地,尽管他距离门口咫尺,却震惊嫉愤之下强行闪避,依旧没能完全躲过江恶剑这劈空的一剑。
左腿顷刻被长剑刺穿,鲜血瞬时与他一改先前淡定的怒吼一同倾洒,随着江恶剑又挑着他那一条腿翻转剑锋,让他撕心哀嚎着跪倒在地。
而江恶剑没能一击致命,毫不犹豫地抽剑再次落下。
这一次自是直奔魏珂雪胸口,势如劈竹,他必死无疑。
却当轰隆惊雷映出江恶剑溅满猩红的脸,魏珂雪奋扭曲挣扎着,就在这一瞬间拼尽全力地向前,一掌轰开了紧闭的房门。
风雨扑面而来,地上飞溅的雨珠裹着白烟,将不顾一切爬出半个身子的魏珂雪霎时淋透。
魏珂雪却满面狼藉地回头,看着紧追而来的江恶剑露出阴戾一笑。
与此同时,伴随屋内天乾信香骤然蔓延,电光自乌云决裂而出,四周蓦地陷入诡谲无声的震荡。
下一刻,隐于廊檐下多时的十余道魁梧身影忽如闻到猎物的兴奋凶兽,争先恐后涌向屋内。
——竟全部是鬼士。
早在魏珂雪前来取司韶令性命时,便在不世楼周围布下这十余凶神恶煞之徒,以防江恶剑像上次一样突然折返。
他虽然没能料到江恶剑从脚下密室冲出,但这些鬼士,依旧是他此行最大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