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25)
也在一刹的惊诧过后,无归正不顾一切地转身,司恬尔却已毫不犹豫地垂眸,扔去碍事的云火面具,一口咬在无归不常见天日的光裸颈后。
分明是无法结契的和元,她却仿佛用了比寻常结契还要狠辣的力道,不知道的以为她当真要将眼前人吞吃下腹。
“……”不知是由于钻心痛楚,还是司恬尔瞬时将他笼罩的信香过于蛮横,竟让身为和元的无归竟恍惚中感受到了近乎窒息的压迫。
“到底要我说几遍,不准把我当作小孩子?”
而就在胸口翻涌着尽是羞愧,无归短暂失神间,司恬尔已抬起了头,唇间沾染赤红,衬得她本就俏媚的面容更姣美绝艳。
“也罢,”她说着又一笑,嘴唇似不经意地又擦过无归颈间仍颤栗不已的齿痕,“总归与你说不清楚。”
“既然你自己也提到补偿,我便不客气了。”
而这一次,司恬尔再不欲与他多言,埋头间,一手仍死死压制他的手臂,另一手已不带任何迟疑地向下。
“你……”
无归再度回过神时嘴唇颤抖,猛一仰头间竟没能说下去,只由着雨水斜打在黛青瓦头,又沉重坠于他冰凉的眉心。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坍塌颠倒。
也就在司恬尔修长有力的几指惩罚般肆意捏揉之际,纤窄腰身更向前贴紧,无比清晰地昭示着她此刻想要占有他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比当年她一脸稚气未脱地向他表白时更天崩地坼。
她的确已不是小孩子,她要做他的天乾。
但这怎么可以?
他心中对那个人的愧意还未随着岁月流逝而消散,如今怎能又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荒唐事?
“不行……”
嘴角止不住的发颤,无归终是顾不得肩头就此断裂地激烈挣动,竟是硬生生挣脱一臂,寒刃骤闪,他已指节发白地紧握剑柄。
“司恬尔,别逼我以剑指你。”
既狠了心打算动手,又生怕威胁不成对方,无归紧接着又道:“我早就心有所属,那个人是——”
“我娘。”
万万不曾料到,司恬尔竟就盯着他一片惨白的侧脸,好似毫不在意地接道。
“……”
“那又怎么样?”只听司恬尔随后又一轻嗤,“你以为我寻了你这么多年,仅凭这个,就会放手了?”
而无归哑然间,随着司恬尔这最后一句话落,只见她再一次出其不意地欺身向前。
任由无归陡然出剑,她仍未有一丝退却,徒手紧握住剑锋,偏头强吻上无归的唇。
第138章 难堪
说来,无归身为敕风堂鬼门右使,却每回去东厨领取吃食都极为简单清淡,其实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还要从他幼时在九极教——也就是司恬尔娘亲所在的魔教说起。
九极教内有一处悬崖,虽不算深,但崖底尽是豺狼猛兽,寻常人一旦坠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遂名为无归崖。
年幼的无归曾不小心掉了下去,由于底下有树木缓冲,只摔伤了几处,倒不殃及性命。
不过对于当时仅有几岁的他来说,根本无法以轻功返回,本将必死无疑。
谁知就在他蜷缩在树下望着因大声呼救而引来的恶虎,绝望到两腿发软,连跑也不打算跑了之际,一个人蓦地自万丈霞光里出现,竟是奇迹般救下了他的性命。
那人便是司恬尔的娘亲——九极教的小教主。
也是自从那时起,无归崖底的惊艳一幕永远住进了无归的心底,让他甚至连名字也取为“无归”。
只想要快些长大,追随他心中最神圣的神祇。
结果天不遂人愿,有些可笑的是,他实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同对方一般挺拔勇猛,每日过于努力的吃喝,最后个子没什么变化,反而变成了个小胖子。
郁闷之下,无归只得又开始每日减少饭量,生怕身形过于臃肿会影响他所习练的功法,还谈什么守护对方。
便久而久之,他鲜少再放肆地吃些大鱼大肉,哪怕身上早已无一丝赘肉,甚至比从前更颀长有力,却已然养成了习惯。
只可惜的是,后来九极教被灭,仍年少的他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对方。
再见面,已是多年以后,对方早就与五派之首的司劫生下一子——厉云埃。
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小教主曾怀着厉云埃东躲西藏,吃过多少苦,受了怎样的罪,后悔自己的无用。
便在对方又有了司韶令和司恬尔后,他忍不住地总前去探望,心知这些难以填补心中遗憾,依旧想要尽可能地做些什么。
哪成想,也不知为何,竟适得其反了。
——无归哥哥,我好喜欢你,等我长大以后,就娶你为妻。
不过八岁的司恬尔一本正经对他说出这番话时,他在震惊之余,只觉是灌透四肢百骸的彻骨羞愧。
他对不起救了他性命的小教主。
他不但没有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回报恩情,竟又不知觉中“亵渎”了他们尚且年幼的宝贝女儿。
尤其,他也曾试图将司恬尔的话当做小孩子的无心之言,心存侥幸地想,待她真的长大,也就忘记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司恬尔自表白后愈演愈烈,哪里有半分孩童懵懂的样子。
她不准他同其他人亲近,不允他再像长辈一样直呼她的乳名,更逢人便称,说他是她的……童养媳。
村中百姓大多也当司恬尔童言无忌,更有甚者,还会顺着她的话打趣几句。
但无归却终是忍不下去了。
他不能再任她如此诋毁她自己,也受不了内心无时无刻对自己的鞭笞。
可他若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又担心以司恬尔的性子定要哭闹寻找,万一惹出什么意外来,他更觉罪恶深重。
于是思来想去,他头脑一热,想出了“假死”这一办法。
心想他死了,她或许会难过几日,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淡忘关于他的一切。
谁知仍出乎意料的,像天意也在捉弄他,原本她已接受了他的“死”,终还是因一场雨而发现了端倪。
这下更麻烦了。
害她白白伤心不说,也伤了她的自尊。
唯有这么一直将错就错地躲下去,寄希望于她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不要再为他这不值得的人耗费心神。
却到底,还是又走到了这一步。
急雨纷纷,像绸布遮起木亭这一漆黑角落,使所有丑态稍微变得朦胧,但也只是自远处看起来罢了。
被困于里面的人,每一寸血肉所感受到的难堪,皆是清晰至极。
而即便如此,当温热血水随凹槽逆流于无归紧握剑柄的手掌,司恬尔抓着他第一次指向她的锋芒,却从始至终未有半步退让。
他努力硬起心肠,终是忽视不了仿佛已被他吸入肺腑的猩红,率先妥协地松了手。
“当啷”一声,司恬尔也将他脱手的长剑彻底扔下,满是赤红的掌心立刻又贴覆于他,满意地与他更亲密无间,更肆无忌惮地在他口中攫取。
“无归哥哥,你当真不想我?”
依稀可看到亭内背影始终将身前整个人占据着,又发出一声笃定的轻问。
“……”
“自从你遣人给我送来那些吃的,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他只知道她自小口味偏辣,特意全部做得辣口,却不知道的是,他记忆中的并非事实。
司恬尔是因为十分喜欢他,才在他第一回 做东西给她吃时,吃得格外开心。
哪怕,他不小心放多了辣。
而察觉到无归仍旧因方才的吻而僵硬着身躯,闻言似并未深想,司恬尔倒也不急着告诉他。
继续在他耳边道:“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唯独合起伙来瞒着我,想到这新仇旧账,我的心情实在很糟。”
“只亲你,还不够。”
“……”
便见无归本被雨水浇淋的冰凉眸底,更结了霜雪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