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379)
姬钺倒确实是临安王亲子,出奇的聪慧。
至于他为什么倒向朝阳公主……姜遗光心里也有个猜测。
姜遗光收好所有信物,静静等待。
正如陛下所说,如果三公主找不到这里,他也没有凑上去的必要。
但三公主找来的比他想得要快,一天后就有人来请他,手里拿着三公主的信物。
在陛下去后,姜遗光第一次见到了三公主。
她好像在短短半个月就长大了十几岁,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见到姜遗光,她微微一笑,先是道谢,然后询问父皇是不是留下了东西给她。
她在高塔中没有找到玉玺。
高塔上,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那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让人请来姜遗光。
守在园子里的人全是近卫,他们都得到了消息,知道该听谁的话。因此她很顺利地就将人带了进来。
姜遗光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放下身后背着的包裹,放在桌上,示意其他人退开三尺。
而后,他解开了包裹。
里面装着一封明黄的圣旨,和比拳头大些的玉玺。
“陛下。”姜遗光对她恭敬道,“不要辜负先帝厚望。”
接下来要怎么做,全凭三公主自己了。
……
宫中,经由姬钺提醒,朝阳公主很快就发现三公主不见了。
宫里的好三妹是假的!真正的三公主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再听手下人说,高塔那边好像有人进去过。这么一联想,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哈!父皇居然把玉玺藏在了那座高塔里,就这么防着她吗?
她大发雷霆,可又无可奈何,第二天白日还要带着宗亲们继续吊唁呢。她干脆将计就计,把假冒的那人带出来,明天让她顶替三妹继续跪着。
等人都来齐了,她再当众戳穿也不迟。
连父皇丧礼都不愿意露面,还要找个奴仆假扮,看她的好三妹还有什么话说。
想到这儿朝阳公主又不气了,她决定等孝期一过就送姬钺去骊山——姬钺也心心念念很久了,等他接管骊山司后再回来,到时……那个姜遗光就可以除掉了。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坐了起来。
先让人去看过她的几位兄弟姐妹,再叫人去宫门口接各位宗室老人们。等人都来齐了,皇帝梓宫前大家都开始磕头、哭丧。
一切都和她想的一样顺利。
来上茶的宫女“无意间”把茶倒在三公主脸上,忽然指着惊叫起来。其他人以为有鬼,纷纷避开,姬钺这时站出来说不是恶鬼,而是易容,并当众把“三公主”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
人群哗然!
朝阳公主大怒!认定三公主因偷懒不愿吊唁才叫人顶替,竟然连易容这招都用上了。
有些人猜测三公主会不会是怕朝阳公主对她做什么才找人顶替,可也说不过去啊,没见废太子都还好好的吗?朝阳公主总不可能越过废太子就为了对付她?
不守父丧,质疑长姐。往大了说,这不孝不悌的名头可都占全了。
也有人怀疑三公主是不是遭遇不测,比如被新帝给……
但还是那句话,太子都还在呢,怎么也轮不到对付她啊。
朝阳公主当众发怒后,做足了长姐的慈和模样,让人放出消息去,只要三公主这几天能回来好好在父皇梓宫前认错,她便不追究。
姬钺当先感叹:“陛下仁厚。”
其余人纷纷行礼,赞叹陛下心慈仁善。
废太子在人群中,为了妻子不得不低头,可他心里却在大笑。
看来……父皇选择了三妹。
这几日,他在父皇面前一直都在反省。他终于冷静下来了,想了很多很多。
其实,一切回想起来并非没有端倪。
这几年他和朝阳公主斗来斗去,三妹总是隐忍不发的,但真正的好处她都拿到手了。只是她看着像朝阳那边的人,所以自己总以为放在三妹手里,就是落到了朝阳手里。
朝阳公主……一个朝阳公主就把他的眼睛全都蒙住了,只想着怎么把她斗倒,看不见其他人。
正因如此,先帝……父皇,才会对他失望吧?
朝阳公主,既是考验,也是无可奈何下的备选。可朝阳公主也不成了,他才选了三妹。
是他亲手丢了太子之位。
一连三日,三公主都没有出现。反而宫中的近卫们已经开始不听话了,他们倒也不明着反抗,但只要提到三公主什么的,这帮人就消极应付。
朝阳公主心里明白,他们已经认了三公主为主。这让她夜里都睡不安稳,每时每刻都想着三公主会突然冒出来,然后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掀下去。
她不甘心!
父皇属意的是她,一直以来备受重视的也是她!!凭什么轮到这黄毛丫头?!就算她不行,轮到太子,她也心服口服,三公主?她凭什么?
现在她终是品出了权势的滋味,三妹手里有近卫有玉玺又怎样?只要姬钺在她手中,还怕入镜人们不听话?
入镜人和近卫,本就是前者为尊,后者为卑。等她正式册封,她就是天下之主,还怕这些近卫不乖乖听话?
现在这些人不就是因为她还不是皇帝,才敢对她这么怠慢吗?以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就算近卫的金令放在别人手里,他们敢对先帝有一点不恭敬吗?
第522章
一直到朝阳公主册封礼前夜, 三公主也未出现。
原本按大梁礼法,新帝需为先帝逝去百日守孝后,大臣宗亲们三劝三让,再祭天告慰先祖, 如此方才能定下登基大事。
但朝中大臣忧心不已, 甚至用上了死谏, 不是绝食就是撞柱,悲戚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正是危难当头, 不如就省去那些繁文缛节,请陛下尽快登基以定民心。
朝阳公主,即新帝,拗不过,不忍老臣苦劝, 为了天下苍生,只得答应。
于是,先帝逝去不到一月,新帝便匆匆祭天、祭祖, 告慰天地祖先。承华殿前才挂满白供百官哭灵, 马上又去了丧白,热热闹闹装点起来叫新帝登基册封礼。
天刚刚亮, 寒风烈烈,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鸦雀无声。
司礼太监深吸口气, 长长一声喊:“跪——”
声音远远传开去。
偌大广场上, 宗亲贵族、文武百官齐齐大礼参拜。
早有小宫女小太监们跑来悄悄给每位大人底下放了个软垫,要不这一大早跪跪起起的, 一些老大人可熬不过去。
少顷,朝阳公主身着龙袍,头戴金冠,从门口一步步缓缓走向高台。
因为时间急,这身龙袍是江南最好的几十个绣娘熬红了眼睛赶出来的,金冠也是宫中最好的匠人不眠不休数日打造的。她披着沉重的龙袍凤冠,沉甸甸又冰冷的,却让她格外安心。
今日登基一切从简,贴身太监宫女等皆道委屈陛下了,等百日以及三年出孝后,陛下应当办一场更大的册封礼才是。
新帝满脑子胡思乱想,她本以为自己在这种时候会非常激动,或者很兴奋、自得?可是都没有,昨夜还充斥在胸怀的满腔情绪忽然就泄了个干干净净,甚至久违地叫她惶恐起来,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人在推着她,很不稳当似的。
不!她已是新帝,天下都是她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一抬眼,却好巧不巧对上了位于皇宫正中心的高塔。
那座高塔永远立在那儿,从自己记事起就有了。
高塔……高塔里的人……
是了,这座高塔……故弄玄虚的一座塔,只会让人看着碍眼,还留着做什么?
新帝站高台上,脚下皆是她的臣属与奴仆。蓝天之下,明黄的衣袍被风不住吹拂,这时她本该回首喊平身,却罕见地发起了呆。
一旁司礼太监不得不轻声提醒:“陛下?陛下?”
朝阳公主猛地回过神,清清嗓子:“众爱卿平身。”
既是一切从简,接下来她只要祭拜天地先祖就好,无非就是从这里到那里跪一跪,念念词。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今天铁定是个大晴天,不会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