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94)

　　“我们让他睡着了。”胡不举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减缓能量流逝的速度。”
　　封不摧：“我想看看他。”
　　胡不举从他的怀抱跳到地上，回头对他说：“跟我来吧。”
　　47哪怕是睡着的姿态都与旁人不一样。他穿着一袭白袍，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他明明面容年轻，却有一头灰白的长发。不是那种为了好看而故意染成的灰白，而是因为衰老才干枯褪色的灰白。
　　他的确闭着眼睛睡着了，但却站得笔直。
　　“说是让他睡着，其实就是封闭了他的五感。整个养老院的人用尽全力才办成这件事，但如果不是他本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我们依然是做不到的。”胡不举说。
　　“他为什么不反抗？”
　　胡不举迟疑了一下：“或许是不想伤害我们。”
　　“不。”封不摧说，“他的确不怎么想活了，但是也没有一定要死。所以你们一拦，他不阻止。”
　　“……是么？”
　　过了一会儿，封不摧说：“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如果他不想醒来，你是唤不醒他的。”胡不举提醒道。
　　“我有办法。”封不摧说着，顺手掐了一把胡不举的耳朵。
　　等到胡不举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封不摧才回过头看向47。
　　明明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封不摧却觉得无比陌生。
　　“做个介绍吧。”封不摧在47跟前站定，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姓封，名不摧。名字是父母取的，意在希望我－－木秀于林，然风不摧之。”
　　封不摧挑起对方的一缕灰发放在手心把玩，一面继续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还是记忆犹新。我的妈妈很漂亮很温柔，我最喜欢听她说话，她说话也总是轻轻的。我爸爸长得很高，我得把脖子仰很高才能看清他的脸，他就没有我妈妈那么会说话，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像是机器在播放有声读物。
　　那是太小，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但还记得他们带我一起吹泡泡。是妈妈自己配的肥皂水，独家配方，比例调得特别好，让我这个无敌破坏王也能吹出一个完整的、保持十秒钟不破的泡泡。爸爸吹的泡泡很好看，但是他太高了，我够不着。所以为了方便我伸手去戳，他每一次都是蹲着吹的。
　　我那个时候很喜欢吹泡泡，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玩，而是我喜欢看泡泡上的倒影。无数个泡泡，上面有无数个我们。阳光把泡泡染成七彩的，我们也就是七彩的。”
　　封不摧有些恍惚：“那真的很美。”
　　“是很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同于封不摧音色的干净少年感，47的声音偏冷，还带着许久不曾说过话的喑哑，像是从喉咙里摩擦出来的。
　　“醒了？”封不摧微微一笑。
　　47不需要他解释什么，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简单看了封不摧一眼，就移开视线。
　　陪着47站了挺长时间，还追忆了一段往昔，封不摧有些累了，他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来，还拉了拉47的袍摆：“来来来，我们聊聊。”
　　47如他所愿，做了下来。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别人送了我一条金鱼。那个时候我还小，和金鱼玩的时候，手脚也没轻没重。养鱼的盆子里有用小石头搭起来的假山，我就把鱼抓起来，放在假山上，看着它因为搁浅，只能张大了嘴呼吸，无论怎么摆动鱼鳍也又不动。等它要死的时候，我又把它放回水里，过一会儿又捞起来。而它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觉得很有趣，笑个不停。所以从脸上摸到眼泪的时候，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呢。”
　　“后来我把鱼送人了。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养老院（完）

　　“虽然对你来说，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再怎么也该会有一点印象吧？”封不摧问。
　　47没有回答。
　　但是封不摧很执拗，不错眼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嗯。”
　　封不摧不是很满意对方过于简单的答案，他揶揄道：“我总算是知道胡不举那冷冰冰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这是不是就叫做物似主人型？”
　　“我不是它的主人。”47说，“不过它的确是不错的助手。”
　　“你也知道他们带我来到这里的用意。你有什么看法吗？”封不摧说。
　　“我很少因为别人改变决定。”47说，“但你不是别人。你可以试试。”
　　“可是……如果我成功劝服了你留下来，那我又该怎么办呢？一个世界里，真的可以同时出现两个我吗？”
　　“不能。快穿者还没有强大到能欺瞒时间和空间的地步。我们的确不能长时间的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封不摧叹气：“那真可惜。我一见你，就觉得……有一种很特别的熟悉感。”
　　封不摧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问他：“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嘛？”
　　47纹丝不动，但回答道：“是。”
　　封不摧一笑，抱着后脑勺往后一仰，半靠在花树凸起的巨大树根上：“这个地方……一开始你并不想建成养老院，对不对？胡不举有一点说对了，激励你活下去并让你为之奋斗的信念，的确在你遇到他之前就有了。而且，还出现得格外地早。”
　　“哪怕在胡不举为我编造的现实世界里，我有着突破天际的幸运指数，但我依旧活得像个失败者。到了所谓的游戏世界，看上去我对里面的NPC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因为他们全都把感倾注到了我的身上。可我依旧不是全然自由的－－我有任务，这些任务让我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
　　封不摧舒舒服服地靠着树根上，双眸微闭。若不是嘴里还说着话，可能现在已经睡着了。
　　他懒得用手，直接朝花树努努嘴，示意47看过去：“那上面挂着的大鸡蛋一样的东西，是我每下完一个副本后，画册凝成的。我以前以为它们只是一个纪念品，现在倒是知道了－－那里面就是一个浓缩的世界，山水、人物、建筑，都不是假的。里面的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完全不知道世界以外有人正看着他们。
　　就像……那条搁浅的鱼，它根本不知道是我造成了它那样的命运。也就像……现在很有可能也在世界外看着我们。而我们在为自己的命运苦恼的时候，看不到造成这种苦恼的罪魁祸首。”
　　封不摧闭上了眼睛，连带着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困倦：“如果有一个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强迫、没有控制。那里不存在欺骗，也没有利用。没有绝对的胜利者，也没有相对的失败者。
　　每个人都可以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而不用担心会有突发的车祸夺走他们的生命。
　　那个地方，人类足够强大，或许不能战胜时间空间，但是可以战胜生活－－生命可以有更高层次的意义。”
　　“那是比乌托邦更虚幻的存在。”47说。
　　“我知道。毕竟连堂堂的代号47都失败了。”封不摧睁开眼睛看向他，眼角有微微挑起的弧度，“我知道，养老院并不是你的本意。可是生活太难打败了……哪怕强大如快穿者，依然有不得不对生活妥协的地方。从这一点来看，快穿者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身份了。”
　　“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弱小。”
　　“所以你才会失败。”封不摧拍拍他的肩，“你自己本身也是个乌托邦，是没人愿意、也没人敢认可的虚幻。小仙女他们依附于你，但是他们不是你的同伴－－他们同样不认可你。或许应该这么说，这个世界、每个世界，你都找不到除了你自己以外的、能坐下来和你聊这些的人。 ”
　　封不摧笑眯眯地去扯他的袖子：“所以你要珍惜和我相处的短暂时光啊。”
　　47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封不摧的样子。但他有一双暗沉沉的眼睛，所有情绪全都被黑暗掩饰，让人无法从中窥伺到他的想法。
　　“怎么？舍不得我了？”封不摧顺口调戏了一句，见47又转回头去，也没太在意，“那些人其实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是征战四方、享受人生、或是别的什么诱惑和理由，都能把他们从这条路上引开。走路的人很多，开路的人却总是很少。”
　　“好啦，说了这么多，也该到正题了。”封不摧重新做起来，轻轻扳过47的肩，待47侧过身直面他时，封不摧用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地去看他的眼睛。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不希望你死了。如果你想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同伴。”
　　“但是我们很快就不得不分开。”
　　“别这样伤感嘛！”封不摧说着，握拳在47心口处碰了一下。
　　47低头看了一眼心口旁的那只手。
　　“不是因为没有信念才会不想活吗？那我现在把我的信念分一半给你，就当是同伴给你的见面礼物兼分手礼物了。”
　　“听过一句话吗？合则天下无敌，分则各自牛逼。现在，让我们在无敌之前先牛逼一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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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全文完）

　　番外篇（一）

　　47是一名事业型玩家，这话果然不错。至少和封不摧接到的副本任务相比，47的任务少有涉及感情的。
　　自从和47在养老院分开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聚少离多。每一次在养老院相聚过后，这个小世界就会引来规则的强烈窥伺，让他们很长时间没有办法再次在养老院会面。
　　后来，他们找到了别的办法。
　　养老院既然已经不适合作为他们重逢的地点，那干脆就另外选一个规则监视得不那么严密的世界。
　　这种世界往往在构造上不太严密，所以能轻易地接纳形形色色的外来者。同时，这样的世界也脆弱不堪，承受不起规则的过度注意，所以他们最多只能在这种世界里待上十年。否则，就会使得世界崩塌。
　　这类世界的构造不严密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逻辑之小。
　　对于正常的世界来说，行行出状元是肯定的事情，绝不会说一个人在某方面有所成就，他就能在整个世界各个领域都呼风唤雨。
　　但是小逻辑世界却有自己的主题。
　　比方说他们这次选定的一个以娱乐圈为主题的世界。
　　这个世界小到完全以娱乐圈为中心，所有人吃饱喝足后最常见的消遣模式就是上网看电视，如果有几个不同寻常的，那就一定是有一定戏份和人设的剧情配角。
　　人们日常聊天话题全是明星八卦，每个人都把大量的时间消磨在偶像微博下，娱乐圈各大奖项的颁布是能震撼整个世界的大事……
　　这种有明显缺憾、疯狂又极端的世界，封不摧还从未见过。他向来玩心胜过于事业心，想也没想就决定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
　　为了能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一点，他们摈弃本来的样貌，随便在原世界选了两人的身份。
　　既要合适于他们的神魂，又要是将死之人，这样的身体实在不好找。所以当两个人都敲定自己的身份时，他们已经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了。
　　幸好，在南半球的那个找的是个华裔，重回北半球也不显得突兀。
　　身在北半球种花家的47这次的名字是程无绪－－一个很性冷淡、同时也很符合47原本气场的名字。
　　他精挑细选的这个身份是程家公子，既然都说是公子了，程家的势力可见一斑。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程家和程无绪并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