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32)
苏折禅被这话里的冷意和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惊住了，连呼痛都一时忘记。直到太医入殿要帮他处理伤口，他才惊醒过来。
他抬头，却撞进帝王笑意尚未散去的双眸。就好像他刚刚经历的不是行刺，他刚刚说的话不是要对一个人处以极刑一样。
皇权……
这就是皇权。
苏折禅腿一软，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虚弱疲惫的声音和叩头时的响动。
“臣……谢恩。”
诗成泣鬼神（五)
出了刺客的事，宴席理应散去。但封不摧不开口，众臣也只有陪着。
封不摧其实也觉得现在这种状况挺尴尬的，但是他的任务没有完成，想要了解的消息还没有打探到，所以他不能放这些人走。就连受伤的苏折禅，他也没有恩准他回家休息。
“宫中出现刺客，实在让朕烦闷。”封不摧看向座下的臣子，“可有人为朕解忧？”
终于有人站起来说道：“臣无大才，做不出陛下想听的咏菊诗。但几月前去一友人家赏菊，倒是听他吟出两首好诗。”
是胡不举。
“哦？”封不摧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我这位朋友，家中世代以贩卖私盐为业……”
这话一出，众臣倒吸一口冷气。古代盐铁都由官府经营，贩卖私盐是死罪。但因利润巨大，哪怕是死罪也已经有人去做。这些都是大臣和皇帝心知肚明的事情，但私下知道是一回事，在明面上提起又是一回事了。
“哦？”这回，封不摧的声音冷了半截。
胡不举不慌不忙：“还请陛下先听我将这两首诗吟出，再做他论。”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30%。】
黄巢的诗。
这位唐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写的诗也同样意境瑰丽，气魄雄伟。
死寂。
只有封不摧在这片死寂中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然后放下酒杯。杯底碰到桌面上时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在群臣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此刻，听来极为骇人。
胡不举很适时地跪下。
封不摧让这样的死寂蔓延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虚扶一把。
“如此狂诗，朕喜欢！”
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这两首诗自然是好诗，若非担心帝王不喜这种过于狂傲的气势，他们早就拍案而起了。
“你是……”封不摧看向胡不举。
“微臣宋之问，家父乃左骁卫郎将、校理图书旧籍的东台详正学士宋令文。此二诗的作者是臣之友黄巢。”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34%。】
“好！”封不摧一拍桌案，“此人有如此气魄，朕定要见他一面！”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苏折禅，只见他脸色发白，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别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两首诗本就极能煽动人心，封不摧又带头夸赞，殿中顿时有不少人被激起了作诗相互比试的激情。
大夏土著就不说了，一些玩家也被炸了出来。
比如任左拾遗的元稹。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38%。】
封不摧假装很好奇的问了一句陶家指何家，对方也很上道地吟了一首陶渊明的《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42%。】
再比如弘文馆校书郎杜牧。他的诗和今天的主题不大一致，便谎称自己念的是以前的诗，想与在座各位讨教一二。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霑衣。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45%。】
封不摧个人很喜欢这首诗里通达的生活态度，开口夸赞了几句。
又听另一人起声道：“杜大人此诗倒是让微臣感悟颇多，臣斗胆，便以词牌‘水调歌头’隐括一首。”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46%。】
这人是朱熹。
隐括的意思，是依某种文体原有的内容辞句改写成另一种体裁。这一阙词，隐括的就是杜牧刚刚吟的诗。
这首词也算是有些小名气，但肯定比不上朱熹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和“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但封不摧听到“水调歌头”这四个字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果然这个人也趁此机会，假装无意中提起他的“好友”苏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折禅人物奔溃率达49%。】
封不摧充分见识到了他的战友们的智商。不管是因为他们自己分析出来的，还是照着胡不举有样学样，封不摧能确定的就是他们都很理智。毕竟念别人的诗帮别人得分，不是每个人心里都能过得去的。
这一串表演下来，规则就没停过它的提示音。但玩家们没有表现出异样，显然都已判断出高坐的皇帝也是玩家，并且愿意信任他的安排。
不愧是前一百名，都很有大局意识。
作为总揽全局的皇帝，封不摧表示很高兴见到这一幕。
夜已深，封不摧借口疲倦散了宴席。众臣接连告退，但封不摧却拦了两个人下来。
一个是胡不举，一个是李季兰。
胡不举被皇帝突然叫住，演技很在线地朝便宜父亲递去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然后就跟在封不摧身后，进了内殿。
封不摧驱散了所有宫人，然后便看见李季兰泄了口气似的席地一坐，一句话也不想说。胡不举没有她那么累，但在宴席上被人劝了不少酒，于是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
封不摧摸着下巴，非常仔细地把胡不举从头看到尾。
然后问：“你怎么会想到演那个衣冠禽兽宋之问？”
宋之问这个人，与沈佺期并称“沈宋”，与陈子昂、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等人称为仙宗十友。而他这个人本身在历史上也有“伟貌雄辩，仪表堂堂”的评价。这样才貌双全的人物，品行却令人诟病。
宋之问最出名的诗句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但他最出名的事迹却是“因诗杀亲”。
他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自幼一起长大的外甥，名叫刘希夷。刘希夷有一句诗也很出名，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宋之问看后很喜欢，想趁这诗没有公之于众就把它据为己有。刘希夷自然不可能答应，于是宋之问就用装土的袋子把这位还不到30岁的外甥给压死了。
趋炎附势，卖友求荣……坏事都被他做尽了。他甚至还想爬上武后的床，曾写了一首艳诗献给武则天以表心意。按理说他长得好，武后应该很喜欢。可惜他有口臭，武后看不上他。
而胡不举本来就长得很正气，是华国一直很受欢迎的清隽公子的形象。他不喜欢说话，从来以冷漠示人，也有给那张脸增添几分生人勿进的肃杀气势。
封不摧看着胡不举的打扮，觉得虽然这张俊逸的脸还是很符合“衣冠禽兽”的前半部分，但对于他是否能演好后半部分，封不摧持怀疑态度。
但胡不举回答得很敷衍：“就选了。”
“可他有口臭……”见胡不举依旧无动于衷，封不摧只好悻悻地问，“要我为你提供大蒜吗？”
“不用，谢谢。”相当客气的声音。
封不摧一挑眉，转向李季兰。
“你……就先叫你李季兰吧。李小姐，你可知道你演得有点不对？”
“我对这个人不了解，不好意思了。”话虽这么说，但李季兰半点愧疚的神色都没有。
一个正义凛然的“衣冠禽兽”宋之问。
一个冷漠如霜的“风情女子”李季兰。
封不摧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行。你接下来就先别接触穿越者，等下线的时候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物。别再掉链子了。”封不摧不擅长苛责女性，所以简单提几句也就算了。
他说出了自己考虑很久的想法。
“我想把穿越者留在皇宫里。这样我就可以时刻监视他，免得他出去查到什么端倪。”
当王安石提起骆宾王的《咏鹅》，封不摧就有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骆宾王，在七岁时根本就没写《咏鹅》。这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东西。
估计王安石只为得分，没注意到这一点。就算之后他想伪造传言坐实这件事，但没有就是没有，经不住查的。
如果穿越者在宫中，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别想查什么东西。就算查到了，封不摧也可以动用眼线，将情报在送往穿越者手上时给替换掉。
只是要以什么理由将穿越者留下来，却是一个难题。
李季兰也提起了这个疑问。
封不摧答不上来，只能说：“我是皇帝，想做什么谁敢问理由。”
“你运气挺好的。” 李季兰不曾想过封不摧有“角色指定”，只当他是运气好，规则自动生成的世界观安排他的身份是皇帝。
“你演的哪个诗人？”她又问。
这回胡不举也转过头来。
封不摧忍住笑，回答道：“张打油。”
“那个写打油诗的张打油？”李季兰明显被震住，一张冰块脸上难得浮现出其他情绪。
“是啊。”
李季兰定定地看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郁闷：“那你运气是真挺好的。”
“哎，”封不摧又想起一事，“你不了解李季兰，为什么会想到扮演她？”
李季兰恍惚了一会儿，才答：“我只是很喜欢‘至亲至疏夫妻’这一句诗而已。”
追星嘛，封不摧理解这种做法，闻言也只是叹气：“再过二十年，你写这句诗，就不会让穿越者怀疑了。”
李季兰垂下眼帘，神色依旧淡漠。
室内安静了一刻，封不摧却突然说道：“其实吧，我需要一个妖妃。”
两个人都抬头看向他。
封不摧却没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茶杯上，落在茶水里沉沉浮浮的茶叶上。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很多有名的诗人都是在国家困苦、个人境遇糟糕的状况下写出好诗来的。”
“李白的好诗大多是在唐朝强盛时写出来的。”李季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