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59)
白泽摇摇头，道：“不管是不是私心，那都不是忠臣之为。”
他又问道：“若你出世，李宴等人和当朝皇帝，都力邀你为臣，你会选哪一方？”
墨隰不假思索道：“李宴一方。”
白泽看着他，眸光一沉：“为何？”
“这个王朝已经是千疮百孔，再怎么修复也不过是让它苟延残喘罢了。除了那些尸位素餐的臣子还指望旧朝存活，继续供他们荼毒百姓，还有谁对这个朝廷抱有希望？就连吃着军饷的士兵，都不肯为朝廷的胜利而出力。这个朝廷，已经从根子里烂掉了。与其从内部慢慢医治，从外部击溃反而来得更快。不破不立，倒不如将它毁掉，建一个新的。”墨隰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新朝就不会像旧朝一样剥削百姓了呢？”白泽一边问，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如今没有哪一方势力可以说是能取得绝对性的胜利，甚至……李宴一方要略输朝廷一筹，毕竟朝廷以往的积蓄并不算少。新朝想要在那么多政权中胜出，人主必然礼贤下士、爱护百姓，人臣必然兢兢业业、衷于实事。而旧朝很难做到这两点。以往的积蓄固然帮了它很多，但以往积压的问题也能毁了它。武臣纸上谈兵，文臣醉生梦死，人主目光短浅，机构冗杂，国库空虚，捐官现象严重，贪墨时常发生——除非改革，否则根本不可能有生机。但是现在哪有时间让他们改？何况，那些人未必肯改。”
说了一长串话，墨隰也有些渴了。他不怎么客气地将杯子递到白泽面前，示意他斟茶。这个举动，在他们渐渐熟稔起来后就经常做。
墨隰知道白泽不会生气。
果然，白泽无奈地笑笑，还是依了他的意思。
待墨隰喝下了这杯茶，白泽才又问道：“如果我说，当朝太子褚砚真会是当世圣主呢？”
“他是不是，可不由你说了算。”墨隰道。
“怎么就不由我了？我可是无所不知。”白泽笑着说，看上去就好似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而墨隰也只是把这一句话当做玩笑了。或许是白泽温温润润的模样深入人心，亦或是白泽连他曾经救过一个人都不知道，所以墨隰从来都不相信白泽会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无所不知。
见到白泽眼里的执着，墨隰知道自己是非回答这个问题不可了。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对他来说连命题都不对的问题。
然后，他斟酌着回答：“我想，我还是会选择李宴一方。”
“为何？”白泽喝了一口茶，问道。
“就算褚砚真圣明无比，他也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他手里几乎没有可用的人才。就算他想广纳贤才，那些老臣可愿意让出自己的位置？战争是不会等他慢慢协调的。”
“那如果有一位人才愿他效力呢？”白泽又问。
墨隰笑了：“你也说了，是一位，而不是一堆。你看看，无论是李宴，还是杨讪昌，又或是别的什么人，手底下没几个人才，哪里敢称自己为王？尤其是李宴，他曾为了招揽一名能人，大冬天连鞋也不耐烦穿就跑出门迎接他。从古至今，怕是只有吐哺的周公能与他一较高下了。褚砚真可能放下太子身份做到这一步？”
“或许他不能吧。但这天下不是靠几个谋士决定的。”白泽说。
墨隰驳道：“但这天下也不是靠一个人就可以打下来的。”
白泽习惯性地又喝了一口茶，但他什么也没喝到。他这才发现，茶水已经又被他喝完了。
墨隰一边取笑地看着他，一边抬手为他斟茶：“说不过我了？”
白泽却直接道：“如果我与你共同入世，我愿择太子为主，你可愿跟随我？”
墨隰没怎么犹豫，就摇了摇头。
白泽正欲放下茶杯的手一顿。但墨隰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为何？”白泽问。
“你选择褚砚真，我选择李宴。这天下之争亦可看作你我二人的较量。岂不是很有趣？”墨隰笑着问。
“天下烽火不断……有什么有趣的？”
“天下与我何干？”墨隰疑惑地问。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白泽的语速很慢，“这是你的天性吗？”
“什么？”
“总是失忆，不论别人对你多好，你都可以忘得干干净净；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也说忘就忘，曾经的约定也能就此作废；看不见民生疾苦，非要行那不忠不义之事……这是你的天性么？”
白泽的声音轻轻的，听在墨隰耳里却恍若重锤。
与此同时，是一阵阵眩晕感。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要说什么，但那股眩晕并不肯给他机会。他只来得及看白泽一眼，就失去了意识。
××××（二）
墨隰醒来时，发现白泽就坐在不远处。
他环顾四周，而眼前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山洞。
他现在在一个小岛上。这个岛是真的小。若非夙沙镜能感受到身下是柔软的泥土，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块浮出水面的礁石。
他想起身，却在挪动身体的那一刻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脚腕。
他的双脚脚腕处，紧紧拴着一根比他的脚腕还粗的铁链。铁链超乎想象的重，墨隰几乎要抬不起脚来。
“这条铁链，是我向天帝要来的。”白泽喝了酒，声音也沾上了几丝不多得的懒散，“还记得贰负么？他曾经就是被这条链子拴着，一直到死。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墨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怎么？这一次你没失忆？”白泽冷笑。
墨隰半晌无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白泽除了温言软语以外的姿态。尽管被这样对待，他应该伤心，可见到白泽这幅样子，他又想听听他的理由。
或许有什么误解呢？
毕竟他失忆了，他们之间会产生误解很正常。
他到此刻也不愿相信白泽会伤害他。
“我没失忆。”墨隰说。
“那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失忆了。可我倒宁愿你再失忆一次，把我再忘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白泽慢慢地说，“你以前经常失忆，但最后什么都会想起来，唯独把我给忘了。”
墨隰没有说话。他现在仍然想不起以前的白泽。
“你第一次失忆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白泽忽而叹气道。
“为什么？”墨隰忍不住问。
“因为你答应了我一件事。”白泽睁开眼睛，看向他说。
或许是想起了远久的回忆，他的眼睛褪去了酒后的迷蒙，变得温柔起来。
“那时，我们相互陪伴已有了百年。在你失忆之前，我曾问你，若是我欲择当朝皇帝为主，你是愿追随我，还是另投明主。是不是觉得耳熟？这个问题，我也才问过你。但那时的你，选择了前者。”
“这不可能。”
“如果你我只是相识数月，情分浅薄，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那你自然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路。但那时你我相识百余年，早就互引为知己，你做一步退让并不过分。可是就在你答应了我之后，你就失忆了。”
白泽慢慢看向他，眸子里渐渐恢复了冰冷的色泽：“接下来的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全心全意地对你好，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去为害人间。可是呢，每一次你答应了我的请求后，转眼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连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一同忘得干干净净。我终于知道，不忠不仁、无心无情——这就是你的天性，永不可更改。”
“所以，这一次，你没有耐心再来感化我，干脆用这条铁链来困住我，对吗？既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墨隰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白泽却摇了摇头，朝他轻轻一笑：“在最开始，你以为我没想过杀掉你吗？可是连最开始我都会不忍心，更何况与你相处了整整两百年之后呢？阿隰，你能轻而易举就忘了我，我却不能。
我从没想过要把你锁起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到东海去。你不能跟着我，以你的性子，在路上一定会横生事端，我未必制得住你。我也不信你肯安安静静地待在昆仑虚等我回来……
我只能这样做。”
他拂开洒落了一地的酒坛，起身来到夙沙镜面前，然后半跪下来平视着他。
“我知道你性子冷漠，却十分倔强，所以你以后不会再为了我改变反叛的想法。恭喜你，你不会再失忆了。”
他苦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和一块玉佩。
“这是《鬼神图鉴》，里面一共记载了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奇异之物。我知道你一直想看。”
他又拿起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墨隰腰间。
“我食言了，没有把它雕成龙形。但我希望你收下它。”
墨隰任他动作。在等到白泽想要起身时，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为害天下呢？就因为我不愿和你选择同一位君王吗？”
“怎么会？”白泽慢慢地站起身，“你之所以认定你会背叛，只是因为你是墨隰罢了。”
墨隰心底突然窜起小小的怒火：“你知道这个理由有多可笑吗？”
白泽眼神恍惚了一下，道：“可笑吗？”
他失焦的双眼重新看向夙沙镜：“还记得那个倒在雪地里的人吗？你曾经问我为何不愿救他。若是一百年前的我，就会伸出援手。一百年前，我们曾一起救过无数个被困雪山的人……当然，你早就把这些给忘了。
阿隰，是你把我的善良和耐心都给消磨了。你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我已经将你从我的身体里剔除出去，你也还是能慢慢将我变成另一个样子。
一百年的感情，你说忘就忘。接下来更是变本加厉，无论我对你灌输多少感情，拼了命地想把你的心思从反叛上扭转过来，而你只要睡一觉，就过去了。
阿隰，我也是有心的，容不得你这般践踏。”
白泽不再说话。他深深看了墨隰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在他双脚离开小岛的那一刹那，墨隰听到了翅膀破空的声音。
白泽一次也不曾回头。
墨隰也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他听着振翅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时，他才拿起那本《鬼神图鉴》。
他一页页地翻着。
然后，他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作《鬼神图鉴》，录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帝以示天下，以戒子民，为队灾害。
白泽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透过去，晓未来。能言，达于万物之情。长居于昆仑山，甚少出没。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
狮身，头生两角，有翅，通体覆白毛。
祥瑞之象征，皇权之守卫。若生反骨，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文段旁配了一副插画，画着一只长有双翅，通体雪白的异兽。
墨隰解下腰间的玉佩，仔细观察着。
那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古有上帝取亚当肋骨为夏娃，今有封不摧剃白泽反骨为墨隰……”直男癌叹道，“你可真是厉害。”
封不摧故作谦虚地笑笑：“过奖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