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84)
冬天的晚上更冷了,风下刀子似的刮。俩人把外套脱下来,盖了两层在身上,挤在一起取暖。
天上倒是很干净,月亮弯弯的,满天都是星星。
白无辛说:“你别说,真挺神奇的,昨天咱俩还在睡床,今天就来睡沙漠了。”
“嗯。”陆回说。
白无辛说:“咱俩,做错了什么吗。”
陆回没回答他。
“你说,如果咱俩……那什么一点,会不会现在,也不会这样了?”
白无辛也不知道他该怎么什么一点。
“我不知道。”陆回说,“可是,公子都改变不了邵大人,你跟我就算做了什么,也没什么用吧。”
“也是。”
白无辛不纠结了,他接着仰头看天。
夜色渐深,风吹大了。
“好冷。”白无辛说。
仰面躺着的陆回翻身过来,抱住了他。
白无辛说:“陆回。”
“嗯?”
白无辛说:“只有我们两个活着了吗。”
陆回说:“我不知道。”
白无辛说:“陆回。”
“嗯?”
“咱俩好像什么都没了,”白无辛说,“咱俩就只剩下咱俩了。”
陆回没说话,把他抱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大家晚安~
第54章 悬赏
他们俩在小沙丘上一夜没合眼,第二天起来又躺了小半天。躺着躺着,俩人就背靠背了,各自心事重重。
白无辛晒太阳晒得浑身都疼,但一下都不想动。
他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他打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晒太阳就痛的,不过他父母一直把他锁在暗无天日的仓房,见不着太阳,倒还好。后来张娘子嫌他矫情唧唧的不在乎,他越说晒太阳疼,张娘子打他越狠。
后来到了邵家,邵县令请来的郎中给他弄了眼睛,看了伤腿,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白无辛就说他晒太阳会疼。
郎中看了,却觉得稀奇,说没见过,又说大约是和他这一头出生就有的小白毛有关系,恕他无能为力,最后只给他开了些抹的外伤药,让他涂在被晒伤的地方。
邵县令说既然晒着痛,那便少往太阳底下去就是,一直没怎么让他出去过。
邵县令是好的。
白无辛想,无论最后什么样子,他曾经好过的。
白无辛躺在沙丘上,心里的怨怼横冲直撞。
他觉得他该用力地怨一怨谁的。可他一想起邵县令对他好过,邵公子也对他好过,冬风对他好过小公子对他好过那家里的所有人都很用力地对他好过,那些暴行的百姓刚刚也说在这几天里饿没了母亲饿死了儿子,他就谁都怨不起来了。
他想找一个纯粹的错的人,他想怨,可一个都没有。
躺到太阳爬上正空,白无辛的肚子叫了两声。
这不是它第一次叫了。
背对着他的陆回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白无辛没回头。
陆回说:“哥,咱走吧。”
白无辛问:“去哪?”
“不知道。”陆回说,“总不能饿死在这儿。”
他们俩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再不走确实将被饿死。
白无辛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他已经饿得肚子疼了。
他便爬了起来,跟陆回一起走了。
不能走回头路,他们就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一直走去了。走到第二天清晨,他们才在沙漠连天的黄风尽头看到了一座城镇的影子。
白无辛饿得头晕目眩,以为是海市蜃楼。走近了一看,确实是座城镇。
镇子里人来人往,路边有很多乞丐,几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躺在街头,街上的人们见怪不怪。
往里走了走,白无辛看见有衙役吆喝着抬起饿死的人。
为首的衙役对属下吆五喝六着,让他们把死人搬去老地方,又对周遭百姓说了些什么。
都交代完,衙役转头抹了把脑门,呼地松了口气,抱怨道:“这死人真是一天比一天多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旁的下属道:“皇上也奋力治好些年了,天灾啊,没办法。天神老子让人饿着,人就只能饿着。”
“天神老子把人全饿死想干嘛?孤身一人颐享天年?”
“那谁知道呢。”
陆回拉着白无辛在衙役身前匆匆走过。
那两个衙役被白无辛的一头白发吸引了目光,硬生生用怪异的目光目送他离开了。
没离多远,白无辛又听到那下属的衙役问:“哎老大,我听人说,隔壁镇子昨儿出事儿了,县令一家子全被灭门了,真的假的?”
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缓缓停下脚步。
“真的啊,听说是惹了民愤了。详细的不清楚,听说是刚往京城那边送信儿,还得等上边下来查。”
那衙役头头回身走了,边走边说,“你别瞎问了。有确切消息之前,切莫胡说。”
“知道啦知道啦。”
那两个衙役走了。
陆回拉着白无辛,也匆匆往镇子里走。
他们走了几步,看到有人在给百姓们发白粥。陆回拉着白无辛上前偷偷瞧了瞧,听人说是这地儿的官府原本对饥荒不怎么管的,时不时地发一发赈灾粮,还把白米换成喂猪的筛糠,让大家别饿死就行。
饥荒年代,有口吃的就行了,是喂猪的还是喂人的,早就没人挑了。
但是这一早听说隔壁镇子上邵县令被愤怒的百姓抄了家,官家坐立难安,生怕镇子里的百姓想要口好的而效仿隔壁,这才一大早腾出了几大锅白粥来分给百姓,来者都有份。
白无辛一听来者都有份,眼睛就亮了。
他们便混到了队伍里,拿了两碗白粥和两个馒头,找了个角落吃了。
这么做不太好,白无辛这一顿粥喝得有些负罪感,他感觉自己是骗来了这么一顿饭。毕竟他们不是这镇子里的人,理应是没份吃这口赈灾粮的。
但是能怎么办呢,再不吃白无辛就要饿死了。
他们身上都没有几个钱。邵大人都没来得及给他们结上个月的工钱,就家破人亡了。
白无辛喝完粥,对着空碗合上双手,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实在对不起。
吃完了粥,算是饱了点,他又和陆回面对面坐着发了挺久的呆。
陆回说:“哥,我觉得我们该去找个新地方。”
“有人要吗,我们连卖身契都没有。”
这个世道,如果奴籍拿不出卖身契来证明自己没有主子,是没有地方敢收的。
陆回说:“我们可以说我们是隔壁镇上邵家的。刚出了事,家破人亡,没有卖身契也可以的。”
白无辛想了想,觉得也对。
毕竟吃饭最重要,他不想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俩人就起身去镇子里溜达了一圈。酒肆、饭馆、开铺子的,凡是看起来需要人的地方都去问了,但没有一家收留他们。
“不收不收,这店儿我自己就够了。”老板挥着手赶他们道,“这世道,我养活自己都够呛了,哪儿还闲着筷子饭碗养人啊,出去出去。”
语毕,他又嫌弃地去看白无辛,说:“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就你这个样,我收进来,还有谁敢进来吃饭啊?”
他们就这样被全部拒绝入内。
在镇子里逛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收留他们的地方,俩人最后进了个小巷子里,忍着寒风,靠着墙贴在一起。
夜色再次来了。冬天的夜晚真冷,街上躺了好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拿草席一盖就当成了被子。
白无辛觉得他和陆回也是两个小流浪。
白无辛看着天空,沉默很久,说:“要不咱俩拜拜了吧,陆回,你不跟我在一块儿,说不定真能找着个地方做事。”
陆回说:“我不要。”
“不要什么啊,你没看咱今天找的这么多主家,一半都在说我长得跟个妖孽似的。剩下那一半说是没说,但那眼神,你看了还不知道?摆明了是怕我真是个妖孽才没敢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