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137)
很多人都来送他了,大家围着他说着些话,阴鬼司的人最多。
白无辛带着陆回站在外围围观。他往旁一看,注意到商枝也站在另一边外围,双手抱臂,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这一切。
夜巡应付着关心他的所有人,低眉顺眼地,瞧着很无辜很乖。
过了会儿,商枝走上前去,扒开了一堆人,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知是说了什么,夜巡那张千八百年都不见得会变一下的脸上出现了怔愣和惊异的神色,好像听到了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似的。
过了会儿,他又唯唯诺诺了起来,低下头去,不停点头。
商枝拉了一下他的手,叹了口气,又开始说起了什么。一种苦口婆心的神态很不合适地出现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送儿子离开的母亲。
白无辛说:“不知道在说什么哦。”
陆回嗯了声。
旁边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白无辛偏头一看,是日巡。
日巡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
他站到旁边来,白无辛也没说什么。
商枝说了会儿话就拍了拍夜巡,转头就离开了。她倒是没送他到最后一刻,说完要说的话,就自己走了。
夜巡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着商枝离开,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愣了好久。等商枝没了影,阴鬼司的人才又围过去,又七零八碎地跟他说起了话来。
白无辛围观了挺久,过了会儿,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夜巡看见他来,抬了抬手,周围一圈人回头一瞧,看见白无辛,也都不说话了。
白无辛走到夜巡跟前,停了下来。
夜巡看着他,他看着夜巡。
俩人都没说话。沉默很久,夜巡说:“对不起。”
白无辛说:“没事,又没死。”
夜巡抿抿嘴角,向他尽力笑了一下。
白无辛补了一句:“这债阎王爷肯定也给你算了,你也是要还债去了,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夜巡问他:“你怪我吗,我可是真想把你弄死过。”
“心凉是有点心凉的,毕竟我自认为跟你交情很好,”白无辛无可奈何道,“不过我想了想,让你选我和商枝,你肯定选商枝。就像有人让我选你跟范无救,我也肯定选范无救。”
夜巡向他笑了笑,道:“你确实适合做白无常。”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白无辛一挑眉,道:“有人说我不适合?”
“不,我也只是听的传闻。”夜巡说,“有人说,一开始让你和范无救上岗的时候,阎罗王当时的辅佐官很不解,为什么是你做白无常,范无救做黑无常。毕竟从死前发生的事来看,明显你更适合黑无常。”
白无辛心说确实,毕竟下黑手的是他。
白无辛道:“那阎罗王怎么说?”
“阎罗王说,你最适合白无常,你是个善良的。”
夜巡合眸,摊开双手,毫不在乎地道,“不过据说,辅佐官觉得说这话的阎罗大王可能瞎了,打哪儿看你都不像个善茬。”
“……我谢谢你。”
夜巡向他一笑。
鬼差看了看表,说:“到时间了,各位,地府规矩,到时间就办事儿,绝不拖延,过时不候。”
阴鬼司的各个鬼差有些不舍,但还是都退后了。
夜巡被鬼差拉着,往后一转,那扇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大门缓缓地开了。
刚开了条缝,地狱里的业火就从缝隙里呼地涌出了热浪,烧得人面皮都烫了。
夜巡被鬼差推着往里走。
正要走进去时,突然有人叫了一嗓子:“哎!”
夜巡脚步一顿,回头。
出声叫住他的是日巡。
日巡站在不远的地方,遥遥看着他,用手拢成喇叭,搁在嘴边,很大声地向他喊:“我可等着你呢!”
夜巡怔住。
“活了这么多年了,你不早跟我遇到了吗,早就在一个世道里了,傻子!”日巡大声骂他,“我他妈当年也缺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暗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我不后悔早生了他妈那三百多年吗!”
“你这个有事不说光等着别人猜的傻子!闷葫芦!木头!你当我啄木鸟吗!你不说谁知道啊!”日巡越骂越起劲,“反正我等着你呢,你跑去转生还是啥的,等你出来再说!听到没有!!”
夜巡愣在那儿半晌,点了点头。
日巡又咧开嘴乐了,扬起手跟他挥了挥,还是喊:“后会有期!”
-
夜巡走了。
他走了以后,阴鬼司的人围在地狱门口,默哀似的站了好长时间。
白无辛跟着在地狱门口发呆了会儿,然后领着陆回走了。他带着陆回在地府找了家小酒馆,要了一堆白的啤的红的不知道是啥的,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子,把自己灌了俩小时。
陆回陪他喝了几巡,可看他还喝,而且还没有要完的架势,就皱了皱眉,提醒他:“少喝点,还是个凡人。”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现在喝酒会给身体造成损害。
白无辛捏着啤酒瓶子,脸上红了一片,却没醉,声音很清醒地跟他说:“怕什么的,我就放纵这一个晚上。”
陆回皱了皱眉,却没什么办法,又看不下去地抱怨说:“你还跟日巡说你看惯了习惯了,这不根本没习惯吗。”
“我那骗他的。”白无辛托着腮,说,“这事儿一天来上八百次,我都不能习惯一回的。就算拿刀一直划胳膊,也不会因为划过千八百遍就不流血了,对吧,跟那个一个道理。”
陆回看着他的眼睛,白无辛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酒气,血红又迷离,愁绪已经溢出来了。
陆回说:“你喝醉了。”
“没有。”
“你喝醉了。”陆回说,“你喝醉从来不干出格的事儿,说话做事都正常。”
白无辛嚷嚷:“那喝醉不是也无所谓吗!”
“是啊,就是……”
陆回还没来得及接着往下说什么,白无辛又仰头灌起了啤酒。灌下去还没两口,他突然手一松,咚地倒到了桌子上。
陆回:“……会睡觉。”
倒到桌子上的白无辛二话没说,直接打起了呼。
陆回头疼地揉了揉脑门,叹了口气。
他付了钱,把白无辛从椅子上捞起来,背到背上,走出了酒馆去。
地府里的光幽暗极了,跟黑天了一样,路上人来人往,满地都是纸钱。陆回背着白无辛,慢悠悠走在路上。
兴许是被人背着一颠一颠地睡不舒服,没过半刻,白无辛就在他背上搂紧了他的脖子,嘟囔了起来:“陆回……”
陆回应他:“嗯?”
白无辛抬起脑袋,半眯着眼,道:“你不可以离开我。”
陆回知道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嗯。”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嗯。”
“你得,一直跟着我,不能走。”白无辛说,“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陆回说,“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答应你的吗。”
白无辛在他背上嘿嘿傻乐了声。
“陆回,宝宝,老婆。”他五迷三道地乱叫,说,“你嫌不嫌我疯啊?”
“嫌什么,你爱怎么疯怎么疯,”陆回说,“我早说了,你什么样都是我哥。”
白无辛又乐了,趴在陆回后背上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陆回背着他,回了地府的员工宿舍,走的是他们走了好多好多年的一条老路。
夜巡这件事在当事人进了地狱还罪债以后,就在大家默契的闭口不言里,变成了被翻过去的一页。
商枝在这之后过了几天,又照常去阴鬼司当值了。她气色回来了不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她身子骨怎么样了,所有人都在竭力避开可能会触碰到夜巡的话题。
日巡还是老样子,每天吊儿郎当的巡逻,手里却莫名总是拿一杯黑糖珍珠的奶茶,他从来不喝那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