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3)
黑哥捂着耳朵,被他的惨叫叫得耳朵疼。
他嘶声吸了口凉气,皱眉:“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废话!你家进人你不叫吗!!”
“我又不是你外人。”
“你怎么不是了!我都不认识你啊!”
黑哥翻了个白眼,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他拿在手里的镰刀和挎在肩膀上的锁如烟似的消散了。
他走到白无辛床边去。白无辛心里一咯噔,赶紧又两脚乱蹬地挣扎起来,用力往角落里退,贴住冰冰凉凉的床板。
他两眼飙泪,跟只炸毛的小白猫似的嚷嚷:“你别过来!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到底什么东西啊你你是抢劫的还是鬼啊!你要钱还是要命!我没钱啊我命也不好你吃我很晦气的!!”
黑哥走到他床边,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被子就一把扯开了。
被子被他扔到地上,白无辛没了避身之物,正要再开嗓惨叫,黑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白无辛绝望了。
他两眼含泪地抬头,却没从对方眼里看到任何“我要弄死你”的意思。
反倒是满脸嫌弃无语又无可奈何的习以为常。
白无辛有点懵。他突然发现这黑哥长得很好看,凤眼剑眉眉眼如冰,但看着他的时候却一点儿没有这种样貌该有的杀气腾腾。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感觉对方非常熟悉。
他难以形容这种强烈的感觉。这份熟悉感简直深入骨髓,实实在在地给了他一种“不可能记不得”的荒诞感。
黑哥冲他竖起手指“嘘”了一下,打断了这种荒诞。
黑哥说:“没有人告诉过你,鬼节过生日的话,不要挑在半夜吗。”
白无辛迷茫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毫无来由地,他突然感觉黑哥是个好人。
黑哥啧了一声,一脸苦大仇深的不高兴,偏头嘟囔道:“现在的孤儿院怎么回事,这种习俗不教的吗。”
白无辛大脑有点宕机,愣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你说我?你怎么知道我孤儿院长大的??”
“我比你都了解你。”
黑哥压低声音,又朝他嘘了一下:“小点儿声,你把东西招来了。”
白无辛问:“什么东西?”
“鬼东西。”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窗户玻璃忽然卡拉拉响了两声。
桌子上燃烧着的蜡烛呼地灭了。
不知从哪儿灌来了一股冷邪风,白无辛浑身一哆嗦。
玻璃仍然在卡拉拉地响,一阵一阵十分规律,窗帘也跟着响声幽幽飘起,白无辛明明从来不开窗户。
空调哔地一声自己开了。
遥控器明明被白无辛放在遥远的门边柜子上。
白无辛眼睁睁看着空调一亮,扇叶往下慢慢地坠,像张开了嘴一样,呼呼吹起了冷气。
窗外响起了女人发哑的笑声,敲打窗子的声音重了下来,白无辛才发觉,那不是玻璃在响,是有人在敲他窗户。
他整个后背都毛了——他们家可是六楼,外面没有窗台!!
白无辛心惊胆战地看黑哥。
黑哥目光从容地盯着窗帘,白无辛一看他,他就转头过来,心有灵犀地跟他四目相对。
“鬼节禁忌。”他丝毫不慌地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第一,不要走夜路;第二,这一天里最好不要拍别人的肩膀;第三,这一天里禁止谈论鬼怪;第四,晚上不要乱拍照;第五,今天过生日的话,最好中午就把事情办了。”
语毕,黑哥回头往他面目全非的蛋糕那边撇了撇头:“人家怎么知道你是给自己过生日,还是邀请大家过来一块儿愉快地玩耍?”
白无辛说不出话。
好有道理。
“而且你今天比较特殊,啃你一口胜造七级浮屠。”
黑哥从床上退下来,手一扬,刚刚那把长满了尖刺的黑锁又出现在了他手上。
白无辛不太懂他的意思:“什么叫我今天……”
黑哥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白无辛闭嘴了。
黑哥回头,竟然朝着窗边走了过去。
白无辛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勇吗!!
黑哥的行为太震撼,白无辛一时都没有注意到,这人脚踩在地板上,一丁点脚步声都没有。
窗户还在被人一下下敲着,窗外的女人也在笑。
黑哥走过去,抓住窗帘,一把拉开。
窗外,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飘在那里。她衣服褴褛,长发掩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排笑裂开的大白牙清晰可见。
她佝偻着,青白干裂的手还在拍着窗户,窗户上已经被拍上了一层层血手印。她每拍一下,都有血溅出来。
“打开呀……”
她声音幽幽,余音绕梁:“把这里打开,打开……打开啊……”
“我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无辛吓得爬到地上抓起被子又爬回床上,抱着自己大声哭嚎:“什么!这又是什么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开啊啊啊啊啊!”
女鬼咯咯笑起来。她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嘴角淌出猩红的血。
她看着黑哥,眼睛一瞪,眼珠子掉了。
白无辛叫得更大声了。
女鬼更是没憋住,噗地一口老血全喷在了窗户上。
她惊恐开嗓:“我操啊啊啊啊啊!!”
她一下子腰也不酸了背也不驼了说话也大声了腿脚全都利索了,直起身子抓起眼珠子塞回眼眶里,拎起裙子转身就溜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声嘶力竭喊一句:“黑无常在!快跑啊!!”
白无辛的惨叫声卡住了。
谁?
黑无常??
黑哥拎着锁转了两圈,往前一挥,扔了出去。
白无辛空白的大脑回神了。
窗户还关着!
这不砸窗户吗!月底还退房呢!!
“哎!”白无辛大叫,“窗——”
锁链直直穿过窗户。
远方,女鬼噗地一声痛呼,大声惨叫起来。
黑哥后退两步,钓鱼一样往后一扯锁链。
女鬼砰地砸进房间里,脸砸着地,一路滑跪到白无辛床边,背后的肩胛骨上贯穿着黑哥的锁链。
白无辛目光呆滞。
黑哥:“说,对不起。”
女鬼脸砸在地里,声音闷闷:“对不起,无常大哥。”
“不是跟我。”
女鬼哭了:“对不起,这位人类。”
“这位人类”白无辛麻木道:“没事。”
黑哥这才满意,他把锁链重新扛到肩膀上,手在半空中轻轻一划,凭空划出一道黑色烟雾的圆圈,像是道门。
他淡淡看向白无辛:“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白无辛依然呆滞:“行。”
黑哥就跨进烟门里走了。
不一会儿,白无辛听到门口传来惨叫,天花板上传来惨叫,地板下传来惨叫,窗户外边上下左右哪儿哪儿都传来惨叫——
肩膀上被穿了锁链的鬼怪们接二连三地被踹出烟门来,每一个都滑跪在地,再不敢动弹。
把最后一个踹出来之后,黑哥迈着大长腿走了出来。
他肩上扛着锁链,走到屋子角落里,拉了一把椅子到床边来,坐下,翘起一条腿,终于把兜帽从脑袋上摘了下来,露出一头略长的黑色碎发。
他手一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又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左边开始。”他说,“姓名,年龄,出生地,死的时候住哪儿,什么时候死的,在哪儿死的,怎么死的,为什么不去地府报道,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能就说不能。”
左边那个鬼就真的开始泪眼汪汪地自报家门:“我叫齐博东,38了,在隔壁方城出生的,住前边俩小区的那个曲寻礼府,半年前让车撞了,就上班路上,八街那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