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121)
“但是当然了,献祭也不是白献的。他会把我们的阳寿气运都变成阴德,平时诚诚恳恳给他供奉,或者把一些外人骗来偷偷献祭的功德,都能在他那儿变成阴德。等我们下去了,他就会亲自来接我们,让我们一下去就能过得特别好。”
“他还让我们在家里前种桑后种柳,这样家里的亡人能舒心;中元节的时候这些人会消失,第二天就会回来,一整天里我们都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对;亡人名义上已经死了,所以不能带出去;要让他们多晒太阳,等等等等。”
白无辛靠在墙上,抱着双臂:“他挺精啊,中元节让这些鬼影不在的话,你家里的死者从地府上来回家来看也不会觉得不对,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儿当菩萨啊。”
陆回皱起眉,摸着下巴道:“可奇了怪了,这五六十年里,这村子理应死了不少人了,下去之后难道都不会发现菩萨都是唬人的吗。”
“是挺怪的。”白无辛说,“大概是他动了手脚?”
“不清楚。”陆回说。
方婶子说:“俺也不清楚,反正,我们就这么供到了现在。你们……打算怎么收菩萨?”
“我们想想。”白无辛说,“谢谢你让我们住一晚啦,婶子。”
方婶子摆摆手,说没事。
白无辛拉上陆回,离开了方婶家里。
陆回问他:“现在干点儿什么去?”
“方婶子说得够全乎的了,跟我们拿后台查过后猜的也没什么出入。”白无辛说,“我听你那通电话的意思,菩萨像的事,下面好像也有了点儿定论了。”
陆回早上起来刚打的电话问的浮英。
陆回点点头,道:“是有了。浮英说,菩萨像是商枝的脸的事,估计不是商枝自己所为,因为村人根本认不出她,所以对他们来说,‘菩萨相’和‘菩萨像’一定是两个东西。”
“菩萨相啊……”
白无辛悠悠长叹。
佛家讲相由心生,所以菩萨像的面容其实不等于菩萨相,每一个人心境不同,看到的菩萨相可能都不一样。不是雕成什么样,落进眼里就是什么样的。
他们这些外来人看到的菩萨是商枝的脸,但对于这些和“菩萨”有过接触,且虔诚信奉的人来说,看到的菩萨相就和商枝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菩萨真的是商枝,一定早就认出来了。
“也就是说,菩萨是除了商枝以外的人。”白无辛说,“他让村人供着商枝,实际上菩萨是自己来做的。”
“对,而且这个人顶着商枝的脸做事。虽然对村人来说,商枝不是菩萨,但供上来的东西可都是供在菩萨像面前的,这些都是供给商枝的。”陆回说,“虽然不懂为什么,但人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所以……估计还是阴鬼司的人。”
白无辛说:“也就是说,还是得在那两个人之中选。”
在日巡夜巡里,就有这个菩萨。
陆回摸住自己的后脖颈子,表情难看地揉了揉。
白无辛看着他,说:“你好像有答案了。”
陆回说:“你好像也是。”
白无辛表情也很难看。
白无辛低下眸子,又长叹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捂住脑门,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说:“昨天晚上听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想了好多借口,我就想找个理由说服我自己不是,但是找来找去,我都找不着。”
陆回也蹲了下来,拿过他手里的伞,替他撑着,挡着太阳。
陆回说:“你没有把那两个人当内鬼。”
“你不也一样吗?”白无辛乐了,“你从接到那个叫你下去的电话的时候,就一直认定都是误会吧,你也觉得那两个人不可能。”
陆回没有说话。
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白无辛。沉默片刻,他说:“整个地府,没有名字的,只有那一个人。”
“嗯。”白无辛说,“只有那么一个可怜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80章 内鬼
“谢必安。”
“安哥,七爷。”
“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白无常应该会负责开导一下我这种想不开的。”
“我真想不开,我快疯了。”
“应该不会打扰你吧。这应该,算是你的职责,对吗?”
白无辛那时把左手插在上衣怀里,胳膊里揣着招魂幡,站在忘川河边,右手捏着个白玉瓷杯子,杯子里是一杯白酒。
他愣了半晌。
他面前的人身上怨气很重,这倒没什么,白无辛很习惯。
只是,这个人穿着巡游使的衣着。
很明显,这是已经被商枝收了的小鬼。
商枝有抚慰怨念的力量。被商枝收了,怨气还能这么重的,千百年来都只数得出七八个。
白无辛放下酒杯,对他说:“可以,这算我的职责。毕竟不论死不死的,你都是个人,是人那就归我管。”
-
地府大牢的门被拉开,几道幽暗的光从外头照进来,打到这牢里两个人的身上。
进来的鬼差拍拍手,遍布整个地牢的锁链就都哗啦啦地收了起来,从两个人身上离开了。
“起来吧,查出来了。”那鬼差说,“跟我来,阎罗大王要见你们。”
日巡夜巡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了一瞬后,日巡就对夜巡黑了脸色,立刻别开脸,很大声地“啧”了一声,生怕夜巡听不到。
夜巡没吭声,扶着墙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走了出去。
眼瞅着他都走到门口来了,日巡都坐在那儿没动,鬼差就开口催了句:“日巡。”
“知道啦!”
日巡烦躁地站了起来,两手插着腰,佝偻着后背,顶着一脸“真他妈不爽”的表情,满脑门官司地出来了。
鬼差看着他走出牢门来,说:“怎么还驼背了?到年纪了?”
“疼的!”日巡嚷嚷,“你在这破地儿被捆成个球被逼着蹲两天试试!你看你出来的时候会不会驼背!!”
日巡很激动。
鬼差无言半晌,伸手抹了把脸,道:“你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日巡:“我乐意!!”
鬼差无奈:“行了,走吧,别说了。”
鬼差带着他们到了阎罗殿上。一进去,阎罗王就让他们站到了一边去,自己在高堂上慢条斯理地处理完了小半摞公文。
这段期间,俩人就在旁边罚站似的站着。
浮英路过,见到平常都并肩站着的这俩人这次站得隔了十万八千里,中间至少有三米间距。
她有点想笑,摸了摸嘴,忍住了。
俩人在阎罗殿里站得如坐针毡。阎罗王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叫来他俩之后就问都不问一句,就把他俩晾在一边,冷着脸做自己的事。
不跟他俩说话也不让他俩走,这样的情况最为熬人。
日巡越站越难安,还得控制着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毕竟阎罗王他随便一扫都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怪东西。
日巡抿着嘴,冷汗直流,后脊骨都有点麻了。
他瞥了眼夜巡。这木头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感觉,就低着眼帘安安静静站在那儿,手负在背后,一如既往。
日巡咬了咬牙,没忍住,低骂了句“死木头”。
好像谁都没听见,大家都没反应。
熬了半个钟头,阎王爷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他俩说:“去吧。”
日巡:“啊?”
阎王爷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觉点。该领罚领罚,该自首自首,你俩都不是恶种。”
日巡心里嘀咕了句:就算你这么说,能有谁去自首啊,那真不是我啊,这么信任我的话干嘛还怀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