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111)
陆回听不下去了,他啪地抓住白无辛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臂,喊:“哥!”
白无辛一顿,抬头,看到陆回神色着急又难堪。
陆回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
“在这儿!!”
两人回过头,两个村人站在沙丘底下,手里举着个火把。
太阳刚好落下去,周围暗了下来。那火把摇曳着,把村人狰狞的脸和眼底里的狞光照得一清二楚。
他朝身后大叫:“在这儿!快过来!!他俩要跑了!两石子米呢!!”
后面远处和不远处,火光寥寥,都是追出来的村民。
“草他个亲娘了——”
陆回禁不住破口大骂。他抓起白无辛,扛到身上,下意识地就往外跑。
“要跑了要跑了!!”
“快追!两石子米啊!!”
陆回从沙丘上滑下来,扛着他,跑进夜晚的荒漠。
西北夜晚的风真冷,白无辛背受着风,骨头都凉了,连滑下来的眼泪都是凉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被陆回扛在身后,看着那些火光像饿狼的眼睛一样向他们扑过来。
跑了不知多久,他们闯进了一片枯树林。
陆回寻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又找了块大石头,把白无辛放了下来。
村民们跟着闯了进来,但跟丢了他们。他们吵吵嚷嚷的,大叫着:“去哪儿了!?”
“怎么跟丢了!?”
“晚上视野太不好了,风还大,火把都灭了好几次!”一人懊恼道,“真是便宜他们了,早知道早些日子直接上手了!两石子米呢!”
“张婆家儿子傻,从镇子里带回来的消息也说不清,那不得等村长派人再去看看,捎信回来确定了再动吗。”另一人声音沉稳道,“也别急!他们肯定跑不远,肯定还在这个林子里!大家散开找找,那两石子米肯定都归我们的!”
“对对,他们跑不远的!”
“快找快找!”
村人们呼喊着散开寻找,脚步声和呼喊声四散开来。
白无辛咬紧牙关,低下头去想对策。
陆回还在他旁边喘着粗气,跑了这一路过来,他肺都要炸了。
他声音沙哑:“哥。”
白无辛看向他。
陆回喘着气,荒漠晚上这么大的风,他却汗如雨下。
他眯着眼,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没拖累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没拖累我。你最好了……你给我馒头吃,你陪我呆着。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人扔到库房里去呆了三天,差点死掉,我特别怕黑……但是那时候,你在那儿。”
白无辛怔了很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总赶我走,我知道,以前开始,你就总赶我走。”陆回说,“可你不拖累我,你别总把自己当累赘……你最好了,哥。我是说……不是我照顾你,是你在照顾我。”
陆回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靠在石头上。
村人们喧嚷的声音在周围吵闹着。
陆回看着天上,好久才歪过脑袋来,一双被汗水洇湿的眼睛又黑又亮,在那个夜里就那样平静如海地看着白无辛。
“哥,”他再一次叫他,“你不要总瞎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白无辛:“……我不是。”
陆回笑了。他揉了一把白无辛的小白毛,把他一头披散的长发揉乱了。
陆回说:“咱俩赌一把吧。”
白无辛问他:“赌什么?”
“他们在找我们。”陆回说,“你也不想被抓去换米,我知道的。你宁可自己悬死在树枝和房梁上,也不想去被人压着换两石米,因为我也是,这种事儿我不想经历第三次。”
白无辛被说中了,他不太自在地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陆回说:“所以,现在怎么样才能一起死呢。”
“他们如果抓到我们,一定会连夜押去县城。”白无辛说。
陆回说:“而且刚刚他们来追的时候,应该看到树上的绳子了,怕是知道咱俩有要死的心。这么一来,就必定不能被抓住,他们会防止咱俩寻死的。”
白无辛点点头,说对。
“那咱俩分开跑吧。”陆回说。
白无辛愣了愣:“啊?”
“分开跑,然后各自去想办法寻死。”陆回说,“一起死是不可能了,那就各自死吧。等上了黄泉路,若是你没看到我,就等等我。就算死不在一起,再上路也能一起的。”
陆回去抓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很用力地十指相扣,白无辛都有些被他的骨头硌疼了。
陆回说:“哥,能一起的,死了我们也一起走。我跑得快,我去给你支开他们。你自己跑,我也能跑得更快点。我跑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最后一次,我给你最后冲这一次。交给我,我跑得最快了。”
周围村人们的声音还是那么烦人,吵闹,喧嚷。
白无辛看着陆回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说好。
他也握紧了陆回的手,握得很紧,仿佛骨骼都要粘连在一起。
白无辛说:“陆回,你……你要,跑快一点。”
陆回朝他笑了:“你放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74章 赦免
村人们举着火把四处寻找,一声一声吆喝着喊着。
陆回看准机会,冲了出去。
察觉到异响,一个村民回头一看,就见他如同一根离弦箭一样冲了出去。
“在这儿!!”他立刻大叫,“在这儿呢!快来!快追他!!”
村人们纷纷跑过来,兴奋得喊声都歇斯底里起来。
陆回很快消失在黑暗里,那些火把追着他,跟着往黑暗里跑。
白无辛担心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此地不宜久留,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偷偷摸摸地往另一个方向跑,跑得一瘸一拐的。
跑到大半夜,白无辛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哪儿来了,西北晚上很暗,他手上又没有火,根本找不到方向。
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只有刺骨的风不停刮在脸上。
白无辛肺都快炸了。他回头,后面没有一点儿亮光,那些人根本没追他。
他喘着粗气,扶着因为岔气而生疼的肋骨,拖着瘸腿,慢慢地往前走着。
走了两步,他突然浑身狠狠一震,脚上一歪,咚地栽了下去。
白无辛摔倒了。
他在地上趴了片刻,缓缓爬了起来。
他没完全爬起来,他用双手撑着地面,下半身还趴在地上。
他眼神有些发木。
白无辛保持着这个姿势,在那里趴了很久。
他的心脏突然开始非常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真的要跳出嗓子眼。
他浑身的血液也都莫名开始沸腾,然后掉进冰窟一样发凉,让他不明原因地开始痉挛发抖。
白无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只觉得非常惶恐不安,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他突然想起陆回临别前对他的那一笑。
陆回已经很久没朝他笑过了,白无辛才意识到。
他又发觉陆回那一笑,是让他不安的源头。
怎么回事?
一滴水突然砸在白无辛手臂上。
白无辛愣了愣,抬起头。
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而下,没几秒就把他砸成了个落汤鸡。
白无辛吓了一大跳,抹着脸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跑了好久也没找到个地方,没办法,他只好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自己蹲在一个地方,把衣服撑起来给自己挡雨。
可那么件单薄衣服,压根挡不住。雨一直下,滂沱地下着,天都亮了也没见小。
白无辛看不到雨停的希望,只能站起来淋着雨往远处走,想找个屋檐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