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他撕了页生死簿(115)
老孙嘴巴动了两下,没说话,只磨了磨牙,一口参差不齐的老牙在嘴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方婶子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老孙开口:“你骗菩萨。”
“我,我没有!”方婶子说,“你刚刚不是也——”
“你骗菩萨。”老孙还是说,“你骗菩萨,方婶子,你骗菩萨。”
“我——”
“你坐过去。”老孙说,“给菩萨赔罪。那两个跑了的人,你得负起责。”
方婶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她瞳孔都发抖地看了片刻老孙,对方的眼睛里一片固执,一看就是不会让步的。
她咽了口口水,把目光求助性地投向后面打着手电的几个人。
几个村人也正惊诧着这庙里的一切,可她一看过来,大家就都立刻别开了目光。
谁都不想承担欺骗菩萨的责任,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方婶子绝望了,也心凉了。
“方婶子。”老孙慢慢地说,“你不承担责任也可以,那就让你老伴和你女儿承担。”
方婶子瞪直了眼睛,忙道:“不不不,我可以我可以!我来!我可以,我这就去!”
老孙往庙里一别头:“快去吧。”
守庙人搓着胳膊,抿了抿嘴,硬着头皮说:“孙爷,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孙回头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守庙人就打了个哆嗦,忙摆了摆手说:“不是,我不是说让方婶子担责不好,我是说,刚刚那俩人明明就在里面,这一开门就不见了,是不是有古怪啊?”
“这么一说也对啊,”后边有个村人也说,“是不是菩萨做的?”
老孙淡淡:“如果是菩萨做的,我会不知道吗。”
村人哽了哽。
守庙人小心地问:“那孙爷,您觉得会是什么?是不是您推开门这一会儿,那两个人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一个村人提议:“要不我们进去找找?”
另一个人也说:“就这么一会儿,也躲不到哪里去。这两个人莫名其妙没了,对菩萨也不尊敬……”
“尊不尊敬的我不知道?你们胆肥了,敢跟菩萨叫板?”
两个提议的村人立刻噤声。
老孙背着双手,慢悠悠侧过身去,道:“又想让家里人再死一遍是吧?”
一群人面露惊恐,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还说得那么多,不要命了。”
老孙往庙里一撇头,对方婶子道,“进去。”
方婶子抿了抿颤抖的嘴唇,两只手绞着衣角,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进去了。
她走到庙宇中央,正对着菩萨,跪在了蒲团上。
老孙走了进去。其他人站在庙门口,神色或同情可怜或不忍直视或十分担心地看着方婶子的背影。
老孙走到方婶子背后,吧唧了两下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符纸。
他把旁边盛着饭的碗拿过来,把里面的白饭啪地全都扣到地上,还敲了两下碗边,好倒干净。
老孙把干净的碗咔哒一声放在地上,盘腿坐下来,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打火机来,把黄符点燃,放到碗里。
等它烧到一半,老孙说:“水。”
庙门口的一个男人拎着个袋子来的,他赶紧从袋子里掏出瓶水来,小跑着送了过去,还递给他一双筷子。
黄符烧成了灰,老孙把灰扒拉到一起,在上面浅浅挖了个小坑,顺着小坑把水浇了下去。
把一碗灰搅好成水,老孙把筷子立了起来,上坟一样立在水当间。
那筷子稳稳地立在水里。
老孙松开手,对着筷子叽里咕噜地念了几句话后,猛地一掌,将筷子扇飞出去。
方婶子后背一抖。
筷子噼里啪啦摔到角落里。
老孙拿起碗,走到方婶子面前,半蹲下来,阴沉着脸,将碗送到她脸前。
“喝。”他说,“喝干净了,灰儿都不能剩下。”
方婶子表情扭曲,难看极了。她颤着手,接过老孙手里的符灰水,对着碗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犹豫半晌,最终牙一咬心一横,闭紧眼,仰起头,把碗里的水倒进了嘴里。
符灰没有全溶解成水,一大口灰呛在她嗓子眼里。方婶子神色马上变得痛苦非常。
她强忍着,强行逼着自己喝完了。
放下碗,方婶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孙捡起碗,站了起来,啪地把碗狠狠摔碎在地上。
他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方婶子的脖子,逼她扬起头来,接着就在她额头上一戳,戳出一个伤来。
鲜血从那道伤里流淌下来。
老孙扔掉刀,一抹她额头上的鲜血,挥手一甩,有几滴摔到了地上。
瞬间,那些血融进地里,向着四面八方展开,竟然缓缓形成了一个血阵。
老孙张开双臂,道:“鬼佛菩萨在上,祭品在此!”
“愿用此祭,换菩萨保佑村子,保佑村里的人永生!”
“菩——”
咚地一声,大地狠狠震颤了一下。
老孙脚下发光的血阵一瞬就黯然失色,全部消退。
老孙顿住,低头。
一个白色的,长满尖刺的狼牙棒杵在地上,已经把那一块地狠狠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他抬起头,看到白无辛握着这个棒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忍不了了。”白无辛说,“我真的想给你扣个6,大婶。”
方婶子还在咳,而且被他这一吓,咳得更厉害了。
门口的村人朝他喊:“你干什么啊你!?”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躲哪儿去了!?”
陆回站在这群村人后面,声音凉凉:“哪儿都没去。”
村人们被背后这冷不丁的声音吓得惊声大叫,立刻四散开,还有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无辛把重心放到哭丧棒上,两手杵着它,身子歪歪斜斜一扭,悠哉:“你们真够蠢的啊,真的,6,我活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么蠢的我还第一次见。”
他将目光下移,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婶子,“怎么会有人明知道阳寿气运要被献祭出去,还乖乖坐在这儿,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
方婶子瞪大了眼。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沙哑又难以置信:“你……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打进这儿开始我就看出来这儿有个阵法了。”白无辛笑着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跟我一起的某个傻子没看出来。”
他说的是商枝。
“你……”
方婶子震惊到失语。
白无辛哼哼笑了两声,站直了身,把哭丧棒从地里拔了出来,道:“好了,这个阵已经没了,谁都别想献什么祭了,我也懒得装了。今天晚上各位谁都别想回家睡了,都把这个菩萨的事儿好好说一说吧,我这也是工作,理解一下。”
“你——”方婶子急了,沙哑地喊,“你到底谁啊你,你太不尊敬菩萨了!”
“怎么说呢。”白无辛吧唧了一下嘴,“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你们菩萨的同僚?”
方婶子莫名其妙:“啊??”
白无辛懒得理这些震惊无语或者懵逼的情绪,他见得太多了,他都烦了,他不想多解释,他一向选择无视。
“让我猜猜。”白无辛动着食指,敲着棒子说,“你们的鬼佛菩萨让你们家里的死人复活,条件就是供奉他。他自称是来自地府的鬼神,所以他说,你们供奉他,能够积攒的不仅仅是功德,还是自己的阴德,等到了下面,大家都会因为这些阴德而得到优待——是不是这样?”
方婶子瞳孔地震,一看就是白无辛说中了。
白无辛笑了,问:“这个献祭是怎么回事?你们经常献祭?”